也许就这样了吧,就这样了结了也好……幸儿被几个健仆押到空地上的时候,还依然心存侥幸:公主会来救我的吧?或者,大哥,仲闵哥会来阻止的吧?当手脚被牢牢捆住,当皮鞭开始无情的抽打在背上,当痛感开始深入四肢百骸,除了尖叫幸儿已经无法思考的时候,幸儿才知道,这是真的,是躲不掉的真实,没有公主来救,没有大哥他们来阻止,甚至……在心底里渴望的那个人,本以为会从天而降,救自己于苦难的林子……也没有出现,所有的感觉只化为了深深的疼痛,无可言语,甚至开始渐渐嗓子都叫哑,喊不出声,当疼痛到了极致,幸儿想……算了,也许就这样吧,这一世遇不到,就走到下一世去和他相遇吧,意识慢慢模糊,视觉听觉渐渐没了反应,幸儿反而有一丝庆幸:终于解脱了。
等幸儿再恢复了神智,头一个反应就是:疼,无法言说的疼,接着又说不清是该惆怅还是欢喜,原来自己还是存留在这一世,唉……
她睁开双眼,侧过身来,看到的是几双关切的眼睛,原来还是有人这么紧张在乎自己……
“醒了,你终于醒了!”仲闵激动的牢牢盯着幸儿,眼睛眨也不敢眨,仿佛怕她就此跑掉不见一样。
李震也无比欢喜,拍着仲闵的肩,语无伦次,“醒了,……她醒了!”
幸儿想说话,但是张开嘴,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也许是鞭打的时候喊哑了吧,她想举起手臂做动作,才发现这么一个小举动都无比艰难。
“穆溶姐姐醒了?”当日通知李震和仲闵的小丫头诺拉,笑吟吟的端着水,“来,你喝口水。”
仲闵见幸儿根本就动不了,赶紧用一只手圈住幸儿的上半身,把她稍稍抬起,用另一只手接过水碗,放在幸儿的唇边,“小心,慢慢喝。”
幸儿感激的看了眼仲闵,一口一口的喝着碗里的水。
诺拉接过空碗,仲闵和李震小心翼翼的把幸儿又放在床上,幸儿好不容易的挤出了个微笑,看着他们,张大嘴巴,说了个“我没事”的口型,说了好几遍,两人终于看懂了,李震道,“知道了,知道了,你安静歇着,不要劳力。”
仲闵也点点头,看着幸儿躺在床上动不了,连话也说不了,受这么多折磨,心里又心疼又难过,鼻子有点酸,又不想让大家看到,遂悄悄走出帐外,叹了口气,看着远方默默的发呆……
“不要看了,再看我们也变不了老鹰,飞不走。”李震也出了帐,他心里也不好过,好好的都怪那个任性的公主,黑天半夜的非要搞什么离家出走,还要去什么中原,想起一出是一出的,她左右无事,倒害的幸儿受了池鱼之殃。
仲闵看了看周围无人,小声道,“我觉得自己很没用,没有保护到她。”
李震叹道,“我何尝不是这么想?现在小妹受了这么重的伤不说,听说草原的防备也空前的森严,这个公主,我们可是被她累死了。”
仲闵道,“她只是禁足而已,可怜幸儿就要受鞭打之责,我真是不甘心。”
李震拍拍仲闵,“不甘心又怎样?谁让她是一呼百应的公主,我们在这儿只是下人而已。”
仲闵看了看毡帐,道,“幸儿从小也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我们跟着颠沛流离到这里也罢了,如今还要代人受过吃这种苦,我真宁愿挨打的是我……,或者,咱们能早一点逃掉就好了……”
李震道,“算了,如今戒备这么严密,这一段时间是不可能的了,现如今幸儿把身体养好不落毛病是最重要的事,以后的事情只能慢慢打算了。我现在就怕幸儿她落下什么病根或者留下什么疤,她毕竟是个女孩子……”
计划了一个冬天的逃亡计划,就因为任性公主的意外搅局就得落个这样的收场,逃不成不说,还把幸儿陷进去了,兄弟二人都万分不甘却又不得不无奈的叹了口气。
仲闵见李震一副担心幸儿的模样,诚心道,“震哥,你是知道我的,不管幸儿将来会怎么样,我都会永远在她身边,我不会放手的。”
李震嘴角扯出了一丝微笑,“我知道,我对你有信心,幸儿有你,也算是她不幸中的大幸。”
帐内,诺拉正在跟幸儿继续着她的八卦,“穆溶姐姐,你的两个哥哥对你都好好啊,他们这几天白天都轮着过来守着你,还请了大夫来,听说是他们求了隋王的,喏,”诺拉指着桌子上的碗,“每天都一口一口的喂你吃药,我看着都感动呢,尤其是你那个二哥,过来的时候看到你没醒,那个样子看着很让人痛心,还好你终于好起来了。”
幸儿微微笑着,幸好这个诺拉这么爱说话,她想问的问题还没问,诺拉已经竹筒倒豆子一般,“苏雅公主被可敦罚了禁足,依珠姐姐天天都在帐子里陪着她,我有时候端茶送水的过去,公主还问起你怎么样了,我还从没见过公主对咱们下人这么关心过呢,”像是很为幸儿感到自豪一般,“我看公主也挺可怜的,毡帐日日都有人把守,像被关在笼子里一样。”然后,诺拉又压低了声音道,“听说,公主是因为不想跟隋王成亲,才趁夜逃走,没想到给抓了回来,这下子恐怕想不成亲都不行了。”
幸儿这才明白了苏雅连夜逃走的原由,本以为她对这件亲事不排斥的,没想到她反应居然这么激烈……不过,也对,公主嘛,总有任性的权利,反正她们的后果也不过是禁足而已,鞭子都有别人挨的……想想当初自己任性的跑去打雪仗,不也连累了瑞秋被罚跪?也许这就是报应吧?!……幸儿自嘲的想道。
仲闵和李震挑帘进来,寻了个由子先打发诺拉出去倒点水,仲闵方道,“幸儿,苦了你了!”
幸儿摇摇头,笑了笑,拿过仲闵的手掌,把刚才听来的八卦用手指当笔一笔一划写在仲闵的手上,仲闵和李震都有些愕然,仲闵道,“公主和隋王二人地位相当,又情投意合,照理苏雅公主不该反对才是。”
李震亦点点头,对幸儿道,“不管怎么说,也是拜这公主所赐,现在防备异常严密,我们现在是不可能走得掉了,所以小妹你就安心养伤吧,一切等你完全康复再说。”
幸儿有些黯然,本来以为至多一个月之后就能重返中原重回李府,没想到又是一场空……
“没关系,以后肯定还有机会的。”仲闵安慰着幸儿,“现在最关键是养好你的伤。”
等诺拉回来之后,仲闵二人又待了一会儿,方千叮咛万嘱咐的走了,二人正要翻身上马,依珠匆匆的跑过来,仲闵和李震看到是她,立刻对她施了一礼,感谢她及时通知他们幸儿的事,依珠辞道,“以前穆溶也帮过我的,她是个好人,可惜这次我没能救到她,你们不要怪我就好了。我过来是公主让我问穆仲一句话,当日给你的荷包你拆了吗?”
仲闵回想了一下,才想起那日依珠是送了一个说是公主绣的荷包,仲闵随手把它放在了桌旁,后来再看到的时候因为恼恨公主连累幸儿不说,居然还见死不救,遂一怒之下把荷包烧了,因道,“我一时失手把荷包烧了,并没有拆开过。”
李震疑道,“依珠,可是这荷包里有什么要紧的物事?”
依珠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公主只让我来问问,并没告诉我荷包里是什么。”
说完,就又匆忙的走了,李震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仲弟,你那荷包是不是公主逃跑前收到的?”
仲闵道,“是啊。”
李震道,“会不会公主要告诉你逃跑的事儿?”
仲闵奇道,“怎么可能?她一心想秘密逃跑,怎么会大锣大鼓的告诉我一个不相干的人,我如果告诉了隋王告诉了可敦,她不是走不掉了?这不可能!”
李震想了想,点头道,“也是啊,这样是没什么理由……”
听完依珠的回报,本来在帐里关了几天,无比烦闷的苏雅更觉抑郁,“烧了?他居然给烧了?”
依珠忙道,“穆仲肯定是不小心烧的,毡帐里都有灯油火蜡,可能他揣在怀里一个不过意烧了也是有的。”
苏雅喃喃道,“难道这是天意?荷包烧了,他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不知道……”
想想自己苦心孤诣写了书信给他,明明白白的表示自己愿做朱丽叶,而他就是她的罗密欧,自己愿意和他一起高飞远走,到中原去避开草原的是非。在约好的时间约好的地点等来等去他没出现,没想到到头来居然等来的是这个结果:信他没看到,而自己也被剥夺了自由……难道真要像穆溶讲的故事里那样,只能死后才相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