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雅看幸儿出去了,斟酌许久方下笔写了几行字,等依珠进来,对她低声嘱咐了几句,交了个东西给她,依珠答应着去了。
苏雅在房里翻箱倒柜的找东西,把找到的东西包好在一个包袱里,刚把包袱藏在矮箱内,帘子声响,幸儿进来了,见着帐里大乱,幸儿大为奇怪,“公主,这……”
苏雅开始有些慌乱,定了定神,不耐道,“这什么这,我刚才在找母后送给我的一块玉佩,现在你赶紧收拾收拾。”
幸儿心头有些诧异,找东西一向都是她和依珠的活计,苏雅向来不理的,这公主今天可真是奇怪了,因问道,“公主的玉佩找到了吗?要不要我帮着一起找?”
苏雅没好气,“你现在就把帐里恢复整齐就行了,别的不用你管。”幸儿见苏雅不像平日那般和善,忙忙的去收拾箱柜,做人奴婢的怎么着也得有点下人的自觉,不能驳嘴是最最基本的……
整个一天苏雅都没怎么说话,好像很焦灼的样子,幸儿猜测她是不是有心事,想着这公主素来不是个能藏住话的,等晚上“卧谈会”时她肯定会娓娓道来……岂知苏雅沾了床榻就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就沉沉的睡着了,倒是幸儿辗转反侧,很晚才睡着。
“穆溶,穆溶,你怎么还在睡?天都大亮了。”幸儿在朦胧间听到了依珠的声音,嗯?很晚了吗?苏雅不知道起了没,昨天她脾气可不太好,今天不知道有没有好一些,别拿了自己做筏子……一念及此,幸儿头脑立刻清醒了,接着就听见了依珠的惊呼,“公主怎么不在床上?”
幸儿赶忙从地上爬起来,和依珠一起掀开床幔,里面被子像是被人掀开过,但是苏雅已经渺然无踪了!
幸儿赶紧穿好衣服,边穿边问依珠,“会不会公主嫌我起的晚,早起了去练骑马了?”
依珠急道,“我去马厩看看。”
“穆溶,依珠,可敦要你们过去一趟。”和琳掀开帐帘,看着惊惶的二人,没多说什么,吩咐了一句,转身就走。
幸儿和依珠面面相觑,惊动了可敦?!看来是福不是祸,是祸就得想想怎么躲……
幸儿毕恭毕敬的和依珠走进可敦帐内,一眼就见到了跪在一边神情委顿满脸委屈的苏雅,顿时放下了心,还好,还好,老天待我不薄,至少苏雅还平安的在这儿,想来应该没什么大碍,不过就是今日睡迟了少少……
“穆溶,你可知错?”可敦的声音冷冷的传来。
幸儿赶紧跪低认错,“我知错,今日不该睡得那么沉,连公主起身都不知道,我实是罪无可恕,请可敦责罚。”
幸儿想着自己先把自己踩低了,这样一来可敦就不会怎么严惩了,岂料可敦冷笑两声,“睡得沉?是啊,你睡得够沉了,说,你是不是故意给公主放风,遮掩公主半夜逃走?想不到你这个丫头片子倒也大胆,本以为你颇识诗书,可以引导公主知文识字,没想到你竟敢斗胆蛊惑公主出逃?你说,你该当何罪?”
幸儿如闻晴天霹雳,苏雅半夜出逃?这公主怎么上演了这一出?更糟的是自己全不知情怎么现在自己倒成了罪魁祸首?幸儿看看恼羞成怒的可敦,不知该如何辩解,“我……我根本不知道公主半夜逃走的事情,蛊惑二字更无从谈起,万望可敦明察!”
可敦怒道,“好,你还不承认?是不是要我把所有事情都抖出来你才甘心?公主在曲那坡那里一人一马的兜圈子,正好被巡视的阿史那杜尔看到,他上前询问,看到公主面色惊慌,身上还带了个好大的包袱,他一路使人通知于我,一路稳住公主,我立刻命他把公主捉回来,这才不致有大祸。要知道,曲那坡离本部颇有一段距离,而且是去往中原的必经之地,想是你平日里对公主灌输得多中原的繁华富丽,公主受了你的蒙蔽,这才要和你一起出逃,是不是?”
什么?和自己一起出逃?苏雅压根提都没提过,这可真是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幸儿满腹委屈,忙道,“我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可敦请听我一言,如果真是我要和公主一起出逃,公主走的时候怎么不喊上我一起?”
苏雅看着母后对穆溶大发其火,有心帮忙又不知该如何辩解,她本身就犯了大错,无法理直气壮的声援,遂小声道,“母后,实不关穆溶的事……”
可敦喝斥苏雅,“你闭嘴!先处置了不识好歹的丫头,自然会轮到你,你现在先给我在一边好好反省反省!”
可敦又转头看着穆溶,虽然知道苏雅私逃的事可能跟她关系不大,但如果不是她整日里蛊惑苏雅,苏雅以前再大胆也不可能会做这么离谱又大逆不道的事,可敦越想越气,吩咐左右,“来人,拖出去先打上二十鞭再说!”
幸儿看到左右两个健仆向自己走来,魂飞魄散,这次是真的了?!这回林子总该出来了吧?还是这里头有一个健仆就是林子?……幸儿左顾右盼,拼命使眼色,那俩健仆浑不为所动,面无表情的拖住了幸儿,幸儿面如土色,抖如筛糠,完了,这下子是真的完了……
可敦看着仍然跪在地下的依珠,“依珠,你素日还算听话,这次你虽有错,念在你平日伺候的还算周到,以后你就近身服侍公主,将功折罪,如果公主有什么行差踏错的话,给我仔细你的皮!知道吗?”
依珠抖索着身体应了,苏雅看着幸儿被拖出去,大为不忍,“母后,穆溶她……”
可敦喝止了苏雅,“我刚才怎么说的?你半夜私自出逃,我还没有惩罚你,你又有什么资格给其他人求情?说,你是不是要逃去中原?”
苏雅见可敦浑不似平日那般好说话,反倒脖子一挺,“是,我是准备去中原,母后也准备拉我出去打鞭子吗?”
可敦气道,“你以为我不敢?”
苏雅道,“那你来啊,叫人来拖我走啊……”
气氛一时僵住,左右也不知如何是好,和琳站在苏雅身边,悄声道,“公主,你认个错又何妨,可敦一向那么疼你。”
可敦闻听此言,气势一下泄了,有些灰心,有些失望,“苏雅,你说,你还有哪点不足?在草原上谁不知道你是大可汗的公主,是整个草原的明珠,吃的穿的用的,哪一点不是最好的?你说,你为什么要离开草原,你就这么舍得离开母后吗?”
苏雅本来硬挺的脖子软了下去,看着可敦心灰意冷的模样,苏雅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母后,我……我也不舍得离开母后,只是……,母后,我真的不愿意嫁给隋王,我根本就不喜欢他!所以才想一走了之,母后,求您收回成命,女儿自然愿意长随母后膝下。”
没想到女儿敢如此忤逆,竟敢离家出走也不愿听命成亲,完全不理解自己的一番苦心,可敦满腔的痛心疾首,“你——你太叫我失望了!你的婚事还轮不到你自己说了算!你不要以为仗着我平日宠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无法无天,从今日开始到你定亲之前,你都不能出毡帐半步,你借这个机会给我好好练练女红,给我好好学学修身养性是怎么回事!”
说着,喝令和琳带着几个健仆押着苏雅回了毡帐,可敦还不放心,又唤了阿史那杜尔进来,让他从今日开始增加人手严加巡逻,尤其是来往中原的路上要多加防范,一遇可疑人等不用请示即刻抓回来再说。
“这两天都没见幸儿来练骑马,也不知她现在在做些什么,”仲闵拉着马,缓缓的在草原上徜徉,远远看着幸儿可能来的方向,心里胡乱猜想。
“你怎么不骑了?”李震骑着马,到了仲闵身边翻身下了马,看着仲闵若有所思的样子,很是奇怪。
仲闵摇摇头,“我今儿早上起来眼皮有点跳,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会不会幸儿有事?”
李震笑笑,“你啊,真是关心则乱,那个苏雅公主想起一出是一出的,说不定拖着幸儿去读书了也说不定。”
仲闵也笑了,“可能是我太多虑了。”
远处马蹄声响,一个小丫头跑到两人跟前,慌里慌张下了马,用不太标准的汉语道,“二位可是穆辰穆仲?”
李震敛了笑意,道,“我们二人正是,姑娘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小丫头喘了口气,“依珠姐姐让我告诉两位,穆溶姐姐被打了鞭子,你们赶紧去看看。”
仲闵顿觉像是被冷水由头浇到脚底,怔怔不能言语,李震抓着小丫头,“她现在怎么样啊,现在怎么样?”
小丫头有点害怕,“我也不知道,我过来的时候穆溶姐姐在依珠姐姐的帐子里躺着,看起来不大好。”
李震和仲闵互相看了一眼,心有灵犀般立刻翻身上马,“走!”策马狂奔,来报信的小丫头反而落在了二人的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