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允实继续讲述，周六当天上午，他提早赶到松茂广场，按照他之前说的，他坐在书店方向西北角的一家咖啡厅门口喝咖啡，他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书店内部的西北角。当然，他看到了穿着蓝色衬衣坐在那看福尔摩斯探案集的反同战士，那个男人一直关注时间，根本无心看书，动不动还掏出手机，对着前置摄像头整理发型。

邱允实打开手机上的电子书，福尔摩斯探案集，点开，为一会儿与周震见面后解释做准备。

到了十点整，周震出现，径直往书店西北角走去。邱允实当然认得出周震，他早就上了周震的工作室网站，看到了这位首席咨询师的照片。可当时邱允实认定周震不认识自己，因为柯怀古说过，没给周震看过自己的照片，他的微信朋友圈也对周震屏蔽了，周震不该认识自己。

周震站在反同战士身后，侧身看了一眼书名和对方的侧脸，确认后毫不犹豫地咳嗽了一声，然后对着人家的后脑勺说出暗号：“但愿人长久。”

反同战士一听这声音，整个人像是被雷给劈了一样，脖子都僵硬了。他机械地扭过头，不敢置信地瞪着周震。一时间，什么“加工照片”“怕你拒绝我”“怕让你失望”“就喜欢大丈夫”全都犹如炸弹在他大脑中炸裂。很快，他脸上的表情从惊愕变成愤怒，他猛地站起来，连椅子都被撞得倒地，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了周震结结实实一个拳头。

周震冷不防挨了一拳，毫无准备和招架，狠狠摔倒在地上，倒地之前，鼻血在空中划出一道痕迹。

书店里马上起了**，店员赶快过来询问倒地的周震是否要报警。

“不用报警，不用，谢谢，”

周震茫然抬头望着反同战士，仍旧好脾气，“允实，你……”

反同战士如同嚼了苍蝇一样恶心，一秒都不想多做停留，直接大步流星地走了，临走前还回头冲周震吐了一口口水，骂了一声：“死娘炮！”

邱允实在看这出好戏的时候就觉得距离太远，干脆一边看一边靠近，最后站到周震面前，举着手机，展示手机上电子书的书名，问：“周老师？你是周老师吗？”

周震正在往鼻孔里塞店员递过来的纸巾，定睛一看眼前人，正是穿着蓝色上衣的邱允实。

“但愿人长久。”周震无奈微笑，还是说出了这句暗号。

邱允实忍住笑意，勉强接：“千里共婵娟。”

话音刚落，邱允实便再也忍不住，笑得捂着肚子弯了腰。

周震也跟着笑，像是责备调皮孩子的大人，大人不记小人过，宽容地说：“你呀，早就听说你这孩子喜欢恶作剧，我大意啦。以后可不许这样啦。”

“我哪有啊？误会，凑巧！”邱允实坚决不承认这是他的安排，指着后面的咖啡厅说，“我就在那等你啊，书店西北角，看电子书啊。”

“你这是故意模糊概念，书店外西北角，看电子书福尔摩斯探案集。”周震还是笑吟吟的。

“哎呀，原来你误会啦，怪我怪我，没把话说清楚。不过，谁规定看书就一定要在书店里呢？再说了，现在有电子书，电子书多方便啊，谁还会捧着这些又大又笨重的实体书啊？”

“你小子，”周震无奈摇头，“走吧，请我喝杯咖啡，给我压压惊？”

“行。”邱允实难得觉得有点过意不去，因为周震太好脾气了，要是周震发怒他心里反而更踏实，他当时是真的想请客谢罪。

周震喝咖啡的时候说：“说真的，我还真怕你不来见我呢。只要是见到你了就好，至于说见面的方式有所不同，约定的地点有所偏差，这些都不重要。”

任轩昂听完恍然大悟，“所以周震是故意上当，主动去挨这一拳的。他早就把你视为仇敌，调查过你，自然不可能认不出你。”

“是啊，不得不承认，周震的演技炉火纯青，当时我是一点没察觉出他在演戏，还真当他是个好好先生，对我这个晚辈宽容大度，对他的初始印象不错呢。”

“所以周震只用松茂广场这四个字就成功地暗示了你‘地点有所偏差不重要’。”任轩昂总结。

“是的。”邱允实神色凝重，“现在的问题是周震的同伙。谧谧刚才的暗示正好说明，咱们一开始的方向就错了。”

任轩昂的脑子里马上浮现出田谧的那句：所有人都只知道我田谧苦恋你邱允实，我落花有意你流水无情，我是个一根筋的大傻瓜，单恋的可怜虫。可是大家哪里知道是你先招惹了我。

“同伙并不是郜德尚欺负过的、女友的女儿，而是这个同伙主动招惹了郜德尚！”任轩昂恍然大悟，“怪不得沈叔叔他们查不到，咱们果然是先入为主想当然，给搞错了！”

“直接去松大查极有可能打草惊蛇，所以现在只能让大姨父和表姐继续查郜德尚，查查在他入狱之前，被什么人给招惹过。”邱允实蹙眉不解，“10年前，这个同伙应该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女孩，她怎么胆敢去主动招惹郜德尚这种人？”

任轩昂不太乐观地想，即便得知了这些信息，这个同伙的身份仍旧不好查，其实最快的方式是跟袁队坦白，让袁队直接去问郜德尚，曾经被哪个女孩主动招惹过，结下仇怨。

“没用的，”邱允实看穿了任轩昂的想法，“我查过郜德尚在狱中的情况，这家伙刚入狱后的第一年特别张狂，想要在监狱里称霸王，结果惹上了更厉害的角色，被群殴到奄奄一息。最重要的是，头部受到重创。他失忆了，而且很彻底，到了不认人的地步。”

任轩昂沮丧地捶打了一下沙发，“居然这么巧！”

“是啊，就是这么巧。”邱允实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苦笑。

“看来只能寄希望于沈叔叔他们了，”任轩昂犹豫了一下，又问，“真的不能直接去松大查起吗？田谧最近新接触的女生，多问问她身边的人，应该会有人知道的。”

邱允实坚决摇头，“绝对不行，同伙不同于周震，她还能在事后以自己的身份清白地生活，为了保护自己的身份，她一定非常警惕，一旦被她发现有人在查她，谧谧绝对会被灭口，因为谧谧就是指证她的人证。”

任轩昂绝不怀疑同伙会果断杀死田谧，因为自保，他也绝对不怀疑周震会果断杀死田谧，因为这场博弈之中，只要田谧死去，那么他就不算彻底败北，甚至哪怕他被警方抓获，他也可以说是赢了。所以在杀害田谧这件事上，周震和同伙是高度一致的。

任轩昂拨通沈金栋的手机。

“喂，小任啊。”沈金栋接听。

“沈叔叔，请您尽快去查郜德尚入狱前曾经被哪个女孩主动招惹。”

“周震的同伙十年前主动招惹了郜德尚？算算年龄，她当初也就是十几岁吧？”

沈金栋一愣，跟邱允实一样，他也觉得一个年轻女孩主动招惹郜德尚那样的货色不可思议。

“是的。”任轩昂笃信邱允实的笃信。

沈金栋很快也接受这个设定，领命挂了电话。

两人坐立不安，从天亮等到天黑，辗转难眠，又从天黑等到天亮。周六早上八点半，沈金栋打来电话，结果令人失望，郜德尚的老相识们都没听说过还有哪个女孩主动招惹过郜德尚，从来都是郜德尚主动挑事儿去招惹别人。但他们父女还会继续追查下去，争取再找到一些认识郜德尚的人打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