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擦黑，垃圾扫**工程大致结束，剩下的工作就是再把已经被扩散范围的垃圾堆成山。这52个人不愿做收尾工作，只盼望着邱允实赶快一一打开这些娃娃，看是谁那么幸运获得三万大奖。

邱允实却迟迟不肯动手，当着大家的面给袁队长打了电话，请警*察亲自来见证取证的过程，否则这证物也难以发挥效用。

大家一看邱允实找了警*察，莫名其妙。

邱允实解释：“各位，不好意思，我骗了大家。我让大家帮我找的不是什么保险箱钥匙，而是一起命案的罪证。但是，我许诺的奖金一定会兑现。待会儿警*察会过来，由他们一一拆开娃娃确认罪证是否在其中。找到罪证娃娃的那个人依旧会获得我的三万奖金，大家现在做好垃圾堆的善后工作，我也依旧会兑现每人一千的劳务费。如果我反悔不给钱，大家待会儿可以直接报警，说我犯了诈骗罪。至于证据嘛，大家也不用担心，我大哥一直在用手机录像，这录像一会儿是要给警*察的。我的承诺和你们的辛苦全都有证可寻。”

任轩昂一听这话，忙给身边最近的一个工人看自己正在录像的手机。那个工人确认后，回头冲大家点头。

可尽管这样，被骗的事实接受起来还是有点难，人群中越来越多人表示不满。

回扣大叔一看现场有那么点群情激愤的趋势，赶忙站出来问：“你真的能给钱？”

“那当然。我又不差这点钱。”邱允实笑着说。

“那你要是跑了呢？”大叔故意大声问，问给同伴们听。

“我帮警方找到了罪证，还等着邀功呢，我就在这等警*察，赶我走我都不走。”

回扣大叔转身对同伴们说：“我看这二位不像是骗子，反正待会儿警*察就会来。咱们还是先干活吧，要是他们敢反悔耍赖，咱们再让他们今晚回不了家，住在这垃圾堆里！”

众人又议论了一会儿，各自转身继续投身于工作之中。回扣大叔笑眯眯地走过来，“小哥，我又帮了你，你看，怎么表示一下？”

邱允实无奈一笑，承诺：“待会儿转账的时候再多给你一百，这会儿咱俩还是别多说，免得他们以为你是我的托儿。”

回扣大叔一听，转身就走。

“哎呀，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轻松。”邱允实盯着面前的众多娃娃感慨。

“我不懂，你为什么不直接说实话，跟他们说要找的是罪证，非要编出一个什么古董保险箱钥匙，你是不是不撒谎就不痛快？”任轩昂觉得邱允实既然要坦白，那莫不如一开始就不要说谎。

“这你就不懂了吧？想要调动这些人必须要编造出一个值钱玩意儿，这样不但他们干活的时候有积极性，我给劳务费和奖金也有说服力。”邱允实挑眉，得意地说，“我邱允实从来不撒没用的谎。”

“你的每个谎言都有用？”任轩昂轻蔑地反问。

“对呀，至少有最基本的作用，就是取悦我自己。”

半个小时后，袁队长的警车抵达。毕竟是合作过的交情，对于邱允实说找到罪证，请带着技术人员一起来的请求，袁队长没有犹豫便应允。

两个痕检员对一共56个娃娃逐一“解剖”的同时，邱允实和任轩昂合作，为袁队长讲述了他们的推理。

袁队长一开始还觉得是这两人固执己见，因为是周震的代理律师，所以没法保持公平，向着周震说话。可是越听他越觉得他们的推理还有些道理。到底信不信这一套推理，其实很好验证，只要看这些娃娃里是否能找到注射器和药瓶，把找到的话，拿回去化验，看是否有冯朗的指纹，注射器中是否有氯化琥珀胆碱的残留，针头上是否有冯朗血液残留，便可以得出结论。所以此刻，袁队长无需跟他们多言，只需等待事实给出结果。

任轩昂给袁队长看他刚刚录制的视频，还请来了一直旁观的两个垃圾处理厂的工作人员作证，证明他们俩自始至终没有靠近垃圾堆，更加没有动过这些娃娃。必要的话，他还可以请这52人为他们作证。身为律师，他已经尽全力去保证证据的效力。

垃圾已经再次堆成小山，邱允实兑现承诺，让大家排队接收转账，每人再转800块。拿了钱，这些人依旧不走，留下来等待开奖结果。

很快，一个痕检员提着物证袋走向袁队长，“袁队，有发现。”

探照灯下，邱允实他们看得清清楚楚，三个物证袋里一个是身首异处的娃娃，一个是注射器，一个是药瓶。而且玻璃药瓶上还留有一枚完整的指纹。

“我就知道，当时冯朗马上就要体力不支，自然没有功夫去擦拭指纹，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里把这些装入娃娃，把娃娃顺着窗户投入楼下的垃圾箱。袁队长，这应该算是铁证了吧？”邱允实得意得摇头晃脑，很是欠揍的样子。

任轩昂补充，“必要的话，还可以找小石头作证，他说案发第二天他在冯朗家楼下的垃圾箱里见过一个娃娃，一定就是这个。”

邱允实一听小石头也能当证人，惊喜地问：“小石头才6岁半，也能作为人证吗？”

任轩昂给邱允实普法，“凡是知道案件情况的人，都有作证的义务。生理上、精神上有缺陷或者年幼、不能辨别是非、不能正确表达的人，不能作证人。对于证人能否辨别是非，能否正确表达，必要时可以进行审查或者鉴定。小石头6岁半，根据我的观察，智商发育正常，不成问题。此外，未成年人所作的与其年龄和智力状况不相当的证言，不能单独作为认定案件事实的证据。不过这一点更加不用担心，小石头的证言只是辅助性证据，并且让一个6岁半的孩子去辨认一个娃娃的外形，绝对不超出他的年龄和智力状况。只要监护人在场，小石头就可以作为证人。”

“太好啦！”邱允实心中一块大石终于放下。

任轩昂看邱允实如此兴奋，自然明白其中原因：邱允实不是因为能够帮周震证明清白而高兴，做这件事只是他的义务，并不能给他带去愉悦感，他开心是因为有了这个物证，就不用去寻找妮妮，不用去打扰、破坏妮妮的新生活了。

“对了，”邱允实看了一眼不远处翘首以盼的几十人，指着物证袋问，“娃娃身上贴的人名不可以揭下来吗？这是获奖人的姓名，跟案情无关。”

袁队长无奈摇头，“你污染证据的事儿稍后再说，得去我那录个口供，详细说明一下。”

邱允实耸肩，又凑近物证袋里的娃娃去看便签纸上的名字，拉着长调说：“行——”

趁袁队收队的时间，邱允实走到人群前，高声叫道：“开奖啦，中奖的人名叫——王聚财。”

回扣大叔一把年纪，蹦蹦跳跳地从人群中*出来，站到邱允实面前，一张脸笑成一朵花。

邱允实让任轩昂给回扣大叔转账，感叹说：“聚财大叔，你今天大丰收啊。但是有句话晚辈还是得叮嘱一下，你运气是不错，但千万别沉迷于买彩票，运气这东西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人啊，得学会知足，得脚踏实地地工作赚钱。”

任轩昂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对着邱允实重复：“人得脚踏实地地工作赚钱？”

邱允实翻了个白眼。

这一晚，邱允实睡得踏实，足足睡了11个小时。第二天早上八点半才被任轩昂给叫醒。任轩昂告诉他，娃娃身上、注射器和药瓶上都找到了冯朗的指纹，药瓶和注射器里的微量药物残留也的确就是氯化琥珀胆碱，至于说针头里残留的微量血液的DNA还在化验当中，预计今天下午出结果。结果出来，袁队便会通知他们过去，不出意外的话，周震今天晚上就能回家过夜。

晚上，任轩昂跟邱允实赶到市局的时候，袁队长的手下又带回一条消息，他们根据娃娃的品牌型号找到了距离冯朗家最近的一家经销商，售货员还记得冯朗这个买家，因为冯朗声称要给女儿买个娃娃玩具，可是却在挑选娃娃的时候挨个去拔娃娃的头部，女售货员问他这是做什么，冯朗说要买一个头部能卸下来的娃娃，女售货员还暗骂他变态。

袁队长长长吐出一口气，眼神复杂地盯着邱允实和任轩昂，感慨：“看来这次找你们帮忙是真的找对啦。你们俩，的确有点能耐。”

任轩昂赶忙摆手，“主要是邱允实，他为了这案子可是破费不少。”

邱允实不好意思地挠头，一张口还是自夸，“那是，我为了还原真相，彰显正义，牺牲小我，千金散尽，我实在是太伟大了。”

袁队长和任轩昂自动忽略这番自夸，仿佛邱允实不存在似的。袁队长继续感慨：“冯朗这个人，唉，怎么说呢，他是杀害刘跃泽和张凤英的直接凶手，不值得同情。但是他居然会用自己的生命去向周震报复，难以置信啊。”

“冯朗一定是患有抑郁症，妻子死后，他本就有轻生的念头，用自己的生命去赎罪，去嫁祸仇人，这是他能够想到的最一举多得的办法。”任轩昂说。

“可是，周震是冯朗的同伙啊，难道就真的这样放了他？”袁队长不甘心。

任轩昂无奈点头，“虽然我们都知道，周震是冯朗的同伙，可问题是，我们没有周震教唆冯朗杀害刘跃泽和张凤英的铁证。仅凭那些语焉不详的聊天记录，勉强算间接证据，还是孤证，根本没法给周震定罪。冯朗也是因为深知这一点，才不得已采用这样的复仇方式。”

“所以连起诉都不行吗？”邱允实也不甘心。

“就眼下的情势而言，不能对周震杀害冯朗提起诉讼是肯定的，”任轩昂必须要扫邱允实的兴，说出事实，“因为证据不足，对周震提起伙同冯朗杀害刘跃泽张凤英，或者教唆冯朗杀害他们的诉讼也是不可能的。这种情况下，就算公*安机关把诉讼提交检*察院，也得被退回来。想要开庭审理，几乎没可能。”

邱允实揉了揉头发，小声嘀咕：“看来这次周震真能全身而退。不过我相信，早晚有一天，这家伙要为他做过的事付出法律的代价。”

前一秒还在咬牙切齿，下一秒见到周震，邱允实喜笑颜开地开始邀功，“周老师，这次我可是帮了大忙呢，你得请客喔。”

周震办好了手续，拿回了个人物品，正感谢任轩昂，一听邱允实这么说，他意味深长地说：“那是自然，允实，我得请你吃顿大餐。”

任轩昂后背一凉，他从周震这话里听出了威胁的意味。这顿鸿门宴，恐怕由不得邱允实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