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不光是洋洋的爸爸，还有妈妈。夫妻俩一把把洋洋扯到身后，以面对敌人的姿态与邱允实和任轩昂对峙。

“你们什么人？”洋洋妈妈质问。

“还用说？肯定是人贩子！好家伙，大晚上把我孩子骗出来诱拐，胆大包天！报警，孩子妈，赶快报警！”洋洋爸爸恨不得马上把他眼中的人贩子一顿胖揍。

“洋洋爸爸，误会了。”邱允实赶忙赔笑，“洋洋，你快告诉爸爸，我们不是人贩子，你是自己出来的，碰巧遇见我们。”

洋洋挣脱了妈妈的怀抱，站在爸爸面前，伸出双臂阻拦怒不可遏的父亲，解释：“爸爸，他们不是人贩子，是，是白天在这回收废品的叔叔和哥哥。我是自己出来的，碰巧遇见他们。”

“臭小子，你懂什么？被人骗了还帮人家数钱？哪个人贩子会主动说自己是人贩子？他们骗你的！”洋洋爸爸又好气又好笑，一把把洋洋推到妻子那边。

“不是，他们不是人贩子！”洋洋不依不饶，非要维护这两个引荐人，生怕自己的父母激怒了他们，影响他入会，妨碍他将来拯救世界。

“孩子爸，你先看住这两个人，”洋洋妈妈还是有耐心的，把孩子拉到身后，温和地说，“洋洋乖，你跟妈妈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洋洋咬着嘴唇，为难地看着邱允实，犹豫了一下，他拍着胸脯说：“大哥哥，你放心，我会让爸爸妈妈也保守秘密的。”说完，便拉着妈妈往一边走去，伏在妈妈耳侧说起了悄悄话。

邱允实一拍额头，无力地苦笑。

任轩昂也苦笑摇头，对邱允实说：“这就叫前功尽弃。至少这趟下来，你学了个成语。”

两分钟后，洋洋妈妈从洋洋手里抢过了手机，怒气冲冲地走到邱允实和任轩昂面前，当着他们的面猛力把手机摔到地上，大声叫嚣：“我们孩子没偷东西，这手机是我在城里捡的！”

任轩昂心疼地看着手机的屏幕碎裂，想要阻止也晚了，就算阻止了也是白搭，人家根本不承认手机是从208偷来的，也就没法作为物证。

“哼，想骗我儿子去自首，没门！我儿子不是小偷！”女人还在叫嚣。

任轩昂无力地解释：“洋洋不满14周岁，不会被追究责任，更加不会有什么不良记录。自首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以后他就不会再……”

“放屁！”女人尖利的声音打断任轩昂。

任轩昂望着眼前的女人，一个字也不想多说，只是同情地望着瑟缩着的洋洋，心里默默对这孩子说：洋洋，摊上这样的妈，你自求多福吧。

邱允实用手肘碰了一下任轩昂，一脸落寞地冲他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你跟这对儿夫妻讲话就是对牛弹琴，没用的，放弃吧。你看我，我一个字也不说，早就放弃了。

洋洋爸爸刚掏出手机打算报警，警车的鸣笛声和警灯闪烁的光传过来。袁队长终于赶到了。

折腾了大半个晚上，一直到天色蒙蒙亮，疲惫的邱允实和任轩昂才踏上归程，但却不是回家休息，而是去市局跟袁队长把一切解释清楚。

到了袁队长的办公室，邱允实仍旧惜字如金，不愿多说。任轩昂明白，邱允实觉得他就算说了，因为没有证据，袁队长也不会相信，毕竟他们俩现在的身份是嫌疑人周震的代理律师以及律师助理。本来任轩昂也不想说，可是大半夜被折腾了一趟的袁队长非要要个说法，他只能从头说起。

袁队长皱着眉听完，总结说：“人机对话的证据没留下，手机证物也被毁了，而且洋洋父母不配合承认手机来自于208室。也就是说，你们这番说辞没有任何有利支撑。而我们这边，有207室两个女邻居听到婴儿啼哭声和目击周震仓皇而逃作为人证，208室有妮妮DNA的围嘴和污水井有妮妮DNA的衣服碎片作为物证。”

任轩昂耸肩，“没错，这些人证物证的确对周震不利。但我还是那句话，这些间接物证不能排除其他可能性，因此不能作为定罪的依据。我们还会继续寻找其他证据，为周震洗脱罪名。”

袁队长无奈地摇头，“唉，你们啊，我理解你们，你们都是周震的老朋友，老交情啦，所以肯定会竭尽全力去帮他，不相信他会犯下杀人罪行。”

邱允实没忍住冷哼了一声，表示对“老朋友”“老交情”定义的嗤之以鼻。他怎么不相信周震会犯下杀人罪行？事实上冯朗的妻子和那两个流浪汉都是死于周震之手，只不过这个心灵巫师杀人从不亲自动手，只动嘴皮子而已。但就冯朗的案子，他还真得竭尽全力去帮周震，或者说，他帮的不是周震，他帮的是自己，他只是想要维护真相，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而已。

从市局离开，二人准备回家休息。回程路上，驾驶的任轩昂频频打呵欠，邱允实则是一直沉默。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任轩昂看不得邱允实这副假正经的样子，忍不住调侃，“你这个说谎精出师不利，想着怎么从失败中提取经验，下次再接再厉？”

邱允实哈哈大笑，无所谓地说：“你还真以为我是东方不败，独孤求败啊，说实话，我的骗术成功率也就刚刚及格，要是百分百成功，那我岂不是成了骗神骗圣？这次失利也没什么，歌里唱得好，只不过是从头再来。我们重新出发，换个角度，一样能找到冯朗嫁祸周震的证据。”

“看你的样子，角度找好了？”任轩昂想了想，提议，“我这儿也想到了另一个角度，看看是不是不谋而合？”

邱允实来了兴致，“行，一起说。一、二、三！”

“妮妮。”任轩昂说。

邱允实只是作势张嘴，什么也没说。

“小子，这你也要骗我！”任轩昂动怒，不是生气邱允实骗他，而是气自己居然信了邱允实。

邱允实坏笑着解释：“不说是因为猜到咱们不会不谋而合。你想要找到还活着的妮妮，以此证明冯朗自己送走了妮妮，嫁祸周震。可我并不想。冯朗最后的期望就是希望妮妮能够以另一个身份开启新的人生，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心理变态、被人利用逼死了母亲，父亲也以死谢罪。我们如果非要让妮妮回归原本的身份，知道这一切，跟着不负责任的奶奶，不是太残忍了吗？”

“你就那么肯定妮妮现在的命运会比回归原位要好？”任轩昂不以为然。

“杨姐不是说过了嘛，冯朗很疼爱妮妮，他的整个计划之中，最先要确保的、最重要的部分就是妮妮的归宿。我拒绝帮助冯朗嫁祸周震是因为我要维护正义，无愧于心。但在妮妮这件事上，我决定以人为本，将错就错，也是为了无愧于心。如果真相只会给死去的冯朗和活着的妮妮以及妮妮奶奶带来痛苦麻烦，那么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邱允实难得极为认真，声音笃定沉稳。

任轩昂觉得这件事可以容后再议，他现在最想知道的是邱允实到底打算从哪个角度切入去证明周震的清白，冯朗的嫁祸。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等着邱允实的答案。

邱允实清了清喉咙，轻轻吐出三个字：“注射器。”

任轩昂意会，警方之所以认定冯朗是他杀，很大的原因就是现场并没有找到注射氯化琥珀胆碱的注射器以及药瓶，警方认定这些东西是凶手带走了。的确，如果冯朗是自杀，可以在自杀前的当天把妮妮送走，所以至少在当天晚上，冯朗的母亲张芳一定没有见到妮妮。当然这也没什么大不了，那个奶奶的心思本就不在孙女身上，很好糊弄。可是如果采取自己给自己注射氯化琥珀胆碱的方式自杀，那么他很快便会失去行动能力，怎么可能把这些东西藏起来？所以要想证明冯朗是自杀，就得解开注射器和药瓶消失之谜。

短时间内就会失去行动能力的冯朗是怎么做到让注射器和药瓶凭空消失的呢？任轩昂一时想不到答案。他看了一眼邱允实，邱允实虽然也是面无表情，但是眼神中却闪着自信的光。任轩昂毕竟跟邱允实相处得久了，很多次看见过邱允实这种眼神。看来这一次，又被这个臭小子洞察先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