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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四下午,程小硕打了个电话给吴敏敏,和她商量,要把时间改到周五下午,她和多老师打算周末到美谭山“小木屋”去住两天,想请她提前一天去打扫三小时,这次,女邻居的爱称又变成了“多老师”。程小硕还说,周五下午她同事正好往美谭山附近办事,可以把吴敏敏带去;同事回程时,再把她捎回来。当然,来回路上的两小时计入劳务时间,额外付费。

程小硕一口气把方方面面的安排说出来,可见为这次周末休闲活动计划得很周到,把家政工可能顾虑到的交通、费用问题都排除了,吴敏敏举着电话完全想不出拒绝的借口。她惦记着放回病历本,可显然这回没法进程小硕家,还得盼着下一次服务的机会。想到自己真的变成了家政工,并且不只效力于江守新的前妻,还得捎带上她的朋友,也只有哭笑不得的份儿。好在她也挺好奇女邻居口中的“小木屋”是啥样,能去开开眼界也不算亏。

给吴敏敏提供顺风便车的程小硕同事是一男一女,男的可能快四十了,女孩就和吴敏敏差不多年纪,两人并坐前排,用东都话聊天。他们说的不过是自己开车遇到过的情况,向对方夸耀车技,攀比最远抵达的地方。虽然谈得热烈,流线却并不顺遂。都在嘴上逞能,其实照本意,他们是想往一个目标集合的,可初初交手,总要磨上几个回合,就反倒显得涩滞了。他们像即将参赛的拳手,围着场地绕圈子,盘旋虎视,挑衅、试探,实际上巴不得向对方扑去、紧紧纠缠。

吴敏敏今天没有用朱丽叶家政配发的工具包,只带了个小拉杆箱,她不想搞得自己像被先遣过去打扫别墅的用人。她本来担心程小硕会告诉同事,他们捎带上美谭山的是一名家政工,所以打定主意一路矜持不开口。谁知人家自己的调情前战打得热火朝天,根本没工夫往后排分派一句半句话。到了美谭山别墅门口,放下她就一溜烟加速而去,欢快得像一尾逃命的鱼。

美谭山海拔仅五百米,轮廓被树木勾勒得毛茸茸的,生出些萌趣。刚才车行途中还看到有一片碧潭,仿佛由深浅不同的冻玉拼成。甚至还有“深山藏古寺”的意境,并不是听到钟声,而是路牌的预告。

女邻居说的“小木屋”乃谦辞,其实是北美式样木质外墙的漂亮别墅。打扫任务主要是掸尘,和人世的油烟、垢腻比起来,灰尘是素的、干的,仅需拂拭。吴敏敏讨厌吸尘器的轰鸣,这噪音和周五下午的静谧也不和谐。她宁愿用尘推,推到二层露台时,她“哇”地叫了出来——露台仿佛是与主体若即若离的附庸,孤独地先“老”了。白色的漆质已经剥落,露出深褐的木底,角落处甚至生出了小蘑菇。走上露台,木地板有轻微的“咿呀”低吟。几把白色的椅子躺在露台上,许是风推倒的。吴敏敏对旧与乱并不陌生,但这里的旧与乱却不是力不从心,而是存心疏懒。她站在雨后放晴的澄澈里,清风蘸了云朵的白水彩,左一笔右一画地在天空的蓝底上涂鸦,一蓬白色的云雾正从对面的山窝里升起,像一个大气派的农户烹制家庭盛宴而升起的炊烟。

吴敏敏庆幸自己接下了这份活儿,简直如同度假。“要是以后我也能有这样的别墅就好了。”过去,她常常幻想江守新给她带来这样、那样的生活,似乎也不算痴心妄想,说不定他的文具生意越做越大呢。但现在,她伸出脚,浅浅踏进他的昔日之河,河里的冰水如蛇一样环绕着她的足踝,在农村河塘里学会游泳的她已悚然,这温差会引发可怕的抽筋。她的未来,真的与他相关吗?

她既贪看露台风景,又要尽力打扫,担心程小硕同事到时间就回来接她而她还没完成任务。六点钟,接到程小硕电话,她说太抱歉了,两位同事因为事情没办完,今天不打算回城了。她与吴敏敏商量,能否请她在别墅住两晚,她和多多明天办完派对以后,再请她收拾一下,周日她们三人一同回东都。

程小硕又说:“明天我们自己朋友聚会,吃喝都准备好了,不需要你做什么的。你愿意参加也欢迎,不愿意的话,可以到山里去逛逛,美谭山风景相当不错。我们明天上午来时给你带些点心、水果,你就当游个山,我算你8小时的工作量。今天的晚饭你到会所去点个套餐,就记在3街9幢名下。你睡一楼东侧的客房,被褥在壁橱里。”听得见女邻居在旁边提醒补充的声音。

吴敏敏老家和现在定居的员城都是平原,开阔而乏味。美谭山在面前,她本来也想做走向它的穆罕默德,就是不知道怎么解决回程。现在心想事成,还能有正当理由在程小硕身旁逗留得长久一些。她已经知道自己并不具备侦探技术,没有深挖他人秘密的办法,也不想为一个注定无法达成的目标再白费劳力。那就当程小硕替自己安排了一个春游项目吧,要不要在与她告别时表露自己的身份呢?程小硕会用什么态度应对找上门的前夫新妻?

第二天,程小硕和女邻居一早到来,没有检查吴敏敏打扫的成效,或者因为这本来就是一场周末聚会,聚完主客各散,不似长久居留对环境要求那么高。她俩忙着布置聚会的装饰、食物,吴敏敏也的确不愿在她们的朋友面前扮演别墅女佣的角色,接纳了程小硕准备的点心、水果、饮料,独自去游美谭山。

登到山顶,很想为自己找个见证,自拍一张后只发给了郭奇志。其实也愿意和江守新分享,只不过名义上她仍在老家照顾母亲,不必惹出是非,回家前要记得把这张照片删除。郭奇志立即回了三个字“在开会”。过了一会儿,又发了一束玫瑰花的表情过来。

天黑以后,吴敏敏才返回别墅。远远望去,露台上已没有人影,一盏廊灯亮着,门前只停了程小硕的车,客人们应当回去了。聚会是中午,可能还有孩子参加,中年女性都有节制,不会让聚焦中午的兴致蔓延到傍晚以后。是别墅女主人多多来开的门,裙子上洒了些酒渍,笑嘻嘻拉着吴敏敏进去,“我们留了些烤肉给你,你也来喝一杯。”

吴敏敏连忙说:“我不饿我不饿,我来收拾屋子吧。”一楼的厅里满地彩色纸屑,一只三层蛋糕似乎是摔了一跤又从地上扶起来,沾了半边的纸屑,只切掉了几小块扇形,似乎喂给了沙发巾、茶几吃。吴敏敏知道,二楼露台的烤肉现场肯定乱得更加惨烈。

楼上放着音乐,多多摇摇晃晃地对吴敏敏说:“硕硕醉了,在上面唱歌哪。”说着自己也咯咯笑着上楼去。吴敏敏把大垃圾桶拖进来,挥舞扫帚抹布,一片片收复失地。多多从楼梯顶上又探身下来说:“你今晚睡二楼的客房,有个朋友喝太多,在一楼客房睡着了。”

收拾到二楼,只有多多独自在看美剧。吴敏敏就先去打扫烧烤战场,只见程小硕站在露台边上,她倒是不怕烧烤弄脏衣服,今天穿了件纯白的丝裙,被风吹得一侧高高飞起,另一侧紧贴身体。尽管苗条,可那线条已经不流畅了。她今天没系丝巾,换成一串很长的项链,一圈圈地缠着脖颈。地上滚着各式酒瓶、烤肉的签子、纸巾,程小硕明显喝了不少,两颊通红,见吴敏敏来收拾,不说话,只笑吟吟地坐下来,继续唱一首吴敏敏没有听过的歌。

因为主要处理手段是扔,所以露台很快就清出来了,只有一些盘子需要收到楼下去洗涤。吴敏敏再上楼的时候,还是多多一人看电视,程小硕仰在靠椅里,腿搭在露台栏杆上。

“过来坐!”多多拍拍自己身旁。吴敏敏毕竟不是这幢别墅的女佣,在完成了工作以后,她就恢复身份,几乎可以算是被迫受邀的客人,所以,她不必为多多递水果,程小硕进来斟茶时她也可岿然不动。

多多在看一部美剧,里面的明星倒也面熟,只是已放到第6集,吴敏敏现在开始看也是没滋没味,不如自己回房玩手机去。

山里的夜静得像音乐会即将开场,只偶尔几声虫子的轻吟,连平时挺娴静的多多与程小硕都显得粗声大嗓。她们一个坐在室内,一个坐在露台,要等多多把这集看完之后,两人才开始齐头并进追另一部剧。

“哎,小硕,这对高颜值夫妻最后怎样啦?家暴男死了?还是他打死了老婆?”

“我不喜欢剧透。知道结果,看得多没意思。”

“是我邀请你剧透的,这不妨碍我观看的兴致。”

“男的死了。”

“谁杀的?他妻子,他私生子的母亲?”

“这个我真不能说,你看呗。结局不会是这样容易猜的。”

外面静了一阵子,只听见电视里女人的尖叫、男人的嘶吼,夹杂着孩子的哭喊。吴敏敏想,原来她们在看一部类似于《不要和陌生人说话》的片子。

电话铃响,多多接了,柔声道:“嗯嗯,他们都走了,Mary很开心,说从没有办过这么开心的生日派对,还怪我怎么不喊你也来呢,我说今天是女人的聚会,不带家属。”又撒娇地调笑了两句,肯定是她丈夫。可能照顾到失婚好友的情绪,很快打住,又换了说话对象:“啊,妈,我知道,不会晚睡,肯定在11点上床,睡足你强调的‘子午觉’。好哎,好哎,你们继续。”笑着告诉程小硕:“我妈在和我公婆、小贝爸爸打掼蛋呢,就数她炸弹摸得多。”

吴敏敏起身去洗澡,见电视里正放着满脸伤痕的女主角与心理医生对话,她不肯承认自己是家庭暴力的受害者,强调与丈夫是“对打”,“我也打他的。”她艰难地笑道。

多多忽然对程小硕说:“我爸也打了我妈一辈子,我唯一感到安慰的是,我妈也还击。”

程小硕冷笑一声:“是吗?”

吴敏敏在浴室的水声间隙中听到外面电视里的抽泣。她这两夜在外住宿都属临时安排,没带换洗衣服,多多借给她一条睡裙,今天又帮她买了包一次性**。她拾掇好自己再穿过二楼的小厅回房时,发现正在抽泣的不是剧中人,却是多多,程小硕也坐到沙发上来,两人又喝开了啤酒。

两个中年女人今晚看来是打算借酒发泄了,吴敏敏自顾自回房,但把房门打开了一个角。

多多哭泣道:“我是不是很不孝啊,我妈去年打电话告诉我,住了半年医院的爸爸快不行了,我心里好开心。我知道妈妈解脱了。我爸得了绝症还威风不减,在重症病房里都能拿盐水瓶砸我妈,忘记现在盐水瓶是塑料的,没有杀伤力。在他意识里,一定认为还是过去那种装满了水的玻璃瓶,砸到人身上像块砖,然后落到地上,‘哗’的一声碎掉,那场面,对他来说,才叫过瘾呢,酣畅淋漓。”

“有那样的人,我知道。”程小硕干巴巴地回应。

“我妈不敢提离婚,一提离婚,打得更凶。我爸一喝过酒,就不能和他说话,和他眼神都不能对上,一对上,‘噌’的一声,火就起来了。硕硕,你没生在我家,你没法体会看着我妈躲在我房里发抖的感受。我的房门上都被菜刀凿出九九八十一个洞眼!”

吴敏敏从门缝往外看,程小硕手指绕着自己的项链,点头说:“我能体会。我能体会。”

“爸爸死了,我装模作样地到追悼会上去致个悼词,我都怕自己哭不出来。这回是我不敢和我妈对视,我发现我妈也不敢看我。一旦我们对上眼,我们都能诡异地会心一笑,像疯子一样笑出来。我妈安全了。她现在跟着我,你看,都快晚上十一点了,她还在为摸到好多炸弹而开心。”多多带着泪笑了起来。

电视里,家暴爱好者被推下山谷,警察却找不到凶手。劫后余生的女人们紧紧抱在一起,程小硕也揽住了多多的肩膀,说:“你看,对于家暴男,解决问题只有一个办法:让他们死掉!连日剧、美剧都没有更好的办法。直美和加奈子联手杀了加奈子的丈夫,逃往中国;瑟莱丝特没法逃离她的丈夫,只有他死,她才能解脱。没有更好的办法,没有更好的办法!”

说着她强行与多多碰杯:“祝贺你,你父亲死了,你却不用动手。”又忽然幽幽地说,“祝贺我,你也要祝贺我。”

多多一凛,说:“为什么要祝贺你?听你说过,你爸是老好人,你妈倒挺厉害。”

“不是他们,是我自己。”

“什么,你自己?你不是离婚的吗?难道是丧偶?”

吴敏敏听到这里,没心没肺地笑起来,要是程小硕“丧偶”,江守新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也就没她什么事了。

两个女人都忘了二楼还住有一个人,大声说着心事。

“我说硕硕,我搬来时,你就已经离婚了,我没见过你前夫,哦,也可能是先夫吧。”

“前夫,前夫,他还没死呢!”程小硕咬牙切齿。

“那究竟是为什么离婚的呢?我以前问过你,你没说。”

“有什么好说的。说出来丢脸。就算是小三破坏吧。”

“啊,这样啊。我们要是早点认识就好了,我来帮你斗小三,打她个皮开肉绽。”

“我可不想打她,我谢她都来不及呢。我就知道叫郑菲,多大岁数,何方神圣,一概不知,也不感兴趣。她打电话向我示威,通知我她已得到他的心的时候,我就差下跪了,不是哀求她放手,是恳求她千万要坚持下去,一定要逼他把婚离掉。”

多多沉默地静待下文。吴敏敏想到小时候在评书里听来的那句“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把房门又开大了一些,坐下倾听。

“我生怕她放手,赶紧奋力激起她的斗志。我说我不信结婚八年的丈夫会背弃我,说我认为我们各方面都很相配,是天造地设的姻缘。我还骂她痴心妄想。她果然中计,加大了催离的力度,于是,我就有了一个前夫。”

“可是为什么呢?你早就不想继续?为什么?”

程小硕一指电视:“喏,答案就在那里。和瑟莱丝特一样,和加奈子一样,和你母亲一样。”

她想从沙发上站起来,可珠链太长,绊住沙发拐角,她奋力一挣,忽然一阵轻轻的脆响,吴敏敏看见,她项上的珍珠如一线溪水倾泻而下。

多多大叫:“哎哟,快捡起来,你这可是御木本项链啊,有多少粒,你记得的吧,赶紧捡,赶紧捡,哎,那个谁,朱小超,你睡了没,快起来帮忙捡珍珠,可别滑到楼梯底下去了。来来,拿着这个杯子,捡到的扔到里面。”

吴敏敏闻声而出,多多也去打开了所有的灯,照得一屋雪亮,除了散落一地的珍珠,还照见程小硕安然坐在沙发上。多多和吴敏敏同时惊叫起来,失去了长链以及那时不时系上的“哈达”遮掩,她的脖颈底部,是纠结拧缠的疤痕,还有两道如同粉色蜈蚣的刀口缝迹。

程小硕从容解下裙子的腰带,围绕在颈间,可怕的伤痕不见了,白色的“哈达”又装点出一位优雅端庄的中年女性,相貌无缺,人生吉祥。

多多和吴敏敏不再多话,趴在地上专心寻找珍珠。多多替程小硕心痛昂贵的珍珠,大声报着捡回的珍珠数目,但吴敏敏知道,她也是被程小硕的伤痕震撼到了,一时不知道怎么继续交谈,只能用眼下的当务之急来填补这交织着往事、秘密的时刻。

“注意看,马上就揭晓你想知道的凶手了。”倚在沙发上的程小硕闲闲地指着电视屏幕,吴敏敏和多多都直起身来收看大结局,直至剧终。

“所以我说,对于这种人,除了他自动离开,否则,就只有一个解决方法。我还有父母,下不了手,也舍不得毁掉自己的人生。但好在有人与我接力,接过了家暴的‘好运气’。”程小硕笑了起来,她瞥了眼吴敏敏,似乎还顾忌这么个陌生人在场,最终也不管不顾了,倾泻而出。

“定下来去办手续那天,我紧张得心都快跳出来了。排队的人挺多,排了好久快轮到我们,又被另一对占了先,他的脸也渐渐发青,怪我东张西望,没盯紧席位。又等了十分钟,坐在办事员对面。我拿出打好的离婚协议,一一上交证件。人家问‘有照片吗?’,他以为我漏了,眼睛瞪向我,那一瞬间,真是八年苦楚一时涌上心头啊。幸好我事前千思百虑,所有材料都检查了一遍又一遍,力求一次办成。照片我都准备了双份!”

吴敏敏搓搓手,不知什么时候,指尖已凉彻。露台上的白月光忽然就变成酷暑时节隔着玻璃看到的阳光,令人望而生畏。与江守新从相识到生女的两年中,她未曾亲眼见他对人实施暴力。可她相信程小硕,因为她曾亲眼在江守新脸上看到过这凶狠狰狞的面具。她瑟缩到卧室**,仿佛又回到下午在美谭山山顶时的寂寞,连谈谈当时所见所闻的人都没有。她握着手机,不知道该与谁分享这可怕的发现。虽然她的父亲性格软弱到受村人欺负,但村上那些追着老婆殴打的男人,绝不是个别。她相信程小硕的观剧心得,家庭暴力是生长在拳头上的绝症,终身不愈。江守新的“病”已潜伏两年,会有朝一日复发吗?

“那位小三,郑菲?后来就得逞了?渣男和小三从此过上了幸福的生活?不会吧?”多多拿了只布袋来,替程小硕把珍珠包好。

“没有。后来她又打过一次电话给我,说财产分割得不公平,要改签离婚协议,我没搭理她。再后来,我就不知道了,谁有工夫理会他们的破事。”

“那现在呢,你们没联系了?”

“哦,大概三年前吧,我莫名其妙收到一个人在我QQ空间的留言,说她终于知道我为什么要离婚了,没头没脑的,但那留言者的网名叫‘关关雎鸠’,我猜就是姓郑的,还拆字呢。有一回前夫喝醉了,给我打电话,说什么‘世间始终你好’,我想起来,还是《射雕英雄传》第三部的主题曲名呢,被他用真是糟蹋经典。我说你还是唱给‘关关雎鸠’听吧,他说,那个泼妇,早被我赶跑了。我不信,因为照性格看,他们两人倒是棋逢对手。他赌咒发誓说他们已经分开,他曾经打得她送医院抢救。不过他也不是吃回头草的角色,也就是在酒精的作用下才会给我打个电话。他现在有点小钱,属于‘人尽可妻’——可选择的女人范围很大。听说后来还有前赴后继的女人,不怕死的,不怕抢救的,上呗。”

“那姓郑的是干吗的?”

“人家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她给我打电话时就这么自诩的。她是他业务上的客户吧,益宁集团下面人寿公司的办公室文员。我无聊时曾想找上门去看看。”

“是要上门。但你说现在他们也散了?要是没散,我陪你去找她,给她两记耳光吃吃。”

“你陪我去?那太好了。有机会一定要会会这个在电话里说下流话污辱人的女人,看看是怎样一副尊容。但我找她不是为了打她,我要带束鲜花去献给她,恨不能烧香膜拜感谢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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