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合一◎
申宁在公安局干得很好, 得知她已婚人士的身份后,公安局未婚青年们失落了好多天。
一直到街面发生持刀动乱前,她都被当成局里的吉祥物。
好看,话少, 放在那里就很养眼。
街面发生动乱那天, 是接近下班时间的四点五十六, 大家都在收拾东西, 准备回家。
没想到,一个小公安哆哆嗦嗦冲进来,大喊道:“平安路,平安路发生动乱了!”
申宁第一个冲了出去。
没有要事的时候,即使公安也是不佩枪的,更何况是申宁这种刚来每两天的新公安。
她狂奔到附近的平安路, 只花了两分钟。
平安路是条很窄的小巷, 两边是狭小的店面, 此时一个个紧闭着门,看不到一个人影。
她先看到路中间满地的血。
二十来个年轻人在这儿扭打, 有些手臂上佩戴着红袖章, 有些没有,唯一相同的大概是隐约的学生气。
说是隐约, 因为他们眼睛赤红, 神情扭曲,几乎看不出学生样儿。
起码申宁没见过这样疯狂的学生。
他们撕扯扭打在一起, 嘴里嘶吼着听不清的骂声,有两三个人已经倒在地上, 手臂抱头, 连站起来都不能。
或者说, 根本不知道死没死。
这里太窄了,抬脚就会踩到别人,挥出的刀子,对面的人连闪躲的空间也没有。
刀插进人的手臂胸口,再抽出,喷出鲜红的血。
这儿的血腥味儿比申宁杀一只狼的味道还重,她看着眼前的人间炼狱,觉得这些人真是疯了。
她屏住一口气,随手揪住了离自己最近的青年后衣领。
他是有刀的,一回头,眼里都是猩红的血丝,别人的血喷上去,他连眨也不眨。
他已经挥刀成本能,被申宁揪出衣领,刀子朝她猛地挥了过来。
申宁脑袋后仰,避过这一刀,心里有点恼怒。
公安局的老人三令五申,即使抓捕犯人也不能把人重伤,她狠狠掰住这人的胳膊,往后一扭。
“哐当”一声,是他手里的刀落地的声音。
青年嘴里发出一声惨叫,哀嚎着抱住自己的胳膊,蹲在了地上。
和他对打的人陡然失去了对手,一愣,还没反应过来打不打她,申宁已经大步走了过来。
她脚尖一踢,把掉在地上的刀踢到了远处。
然后,两手抓住这人的上下手臂,用力一扭。
这个人也惨叫着捂住了自己的胳膊。
如法炮制,申宁把打红了眼的这二十来个人挨个扯开,扭了手臂,再把伤人的凶器踢到远处。
末了,她弯腰探了探倒地的几个人的鼻息。
还好,有气。
等其他公安匆匆赶到时,先看到了平安路口五六把带血的刀。
他们提着心冲进去,大喝一声,“别打了!”
结果,只看到蹲在地上躺在地上打滚的二十来个人,抱着胳膊,撕心裂肺地喊叫着。
而新公安申宁,一身正气,理了理自己乱了一点的衣领。
她拍拍袖子上沾到的血,拍不掉,嫌弃地皱起了眉。
但她不忘跟其他人交代,想想汇报的章程,认真道:“涉事二十七人,四人重伤,还没死,二十人轻伤。”
对上大家呆滞的视线,申宁抿抿嘴唇,又补了一句。
“不过我把所有人的胳膊都给扭脱臼了,应该也是轻伤吧?”
其他公安:“……”
这一场恶劣的大型持刀混战被申宁被迫结束,大家提心吊胆带着家伙什来,结果,只看到了末尾。
他们板着脸把地上的人架起来,那些人瑟缩着,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申宁刚走过来,便听见一个男青年的哭声,“你别过来!”
他脸上都是血,分明更吓人,可看她的眼神,就跟见了鬼一样。
公安沉默地望向申宁,在他们来之前,她到底做了些什么?
能把这些无法无天的混乱者们吓成这样。
申宁无辜道:“我就给他们脱了个臼,别的什么也没干。”
只是这帮人耽误她下班吃饭,她很生气,稍微多让他们多吃了一点苦头而已。
脱臼是没错,可感受到的疼痛却是硬生生把骨头折断的痛。
聚众闹事的都被送走,该去拘留的拘留,该送医院的送医院。
而申宁被其他没事的公安团团围住,大家十分不敢置信,七嘴八舌地问着她。
“你是怎么把这些人都解决的啊?”
“他们还有好几把刀呢!你没受伤?”
“我看他们怕你怕得像猫见了耗子,你可真厉害!”
这是大家第一次见申宁出手,没看到打架的过程,这更增加了他们的震惊。
申宁轻描淡写道:“就是抓住他们的手,胳膊扭脱臼,再把刀踢走就好啦!”
语气轻松的仿佛不是和刀搏斗,而是玩过家家游戏。
公安们面面相觑,觉得申宁这话不是真的。
要是这么简单。他们还能有那么多抓闹事者时负伤的同事?
可是不这么干的话,她似乎也没什么办法把这些人解决。
大家陷入了纠结之中,趁着大家走神,申宁忙不迭溜走了。
今天谢温时会做红烧肉!回家吃饭咯!
回到家时,红烧肉还没炖好,谢温时出了厨房迎接申宁。
一抬眼,就看到了她袖口和衣领上的暗红色血渍,在她绿色的制服上衣上格外显眼。
他皱紧了眉,快步走过来,“受伤了?”
申宁摇头,把弄脏的衣服脱下来,“不是我的血,是平安路有人闹事打群架,我沾上了他们的血。”
她咂咂嘴,十分不理解,“好多把刀,不知道干嘛要打架。”
动物们为了生存打架,为什么人类有吃有喝,还要拿命和别人打架呢?
申宁摇摇头,想不明白。
她闻到了空气里的浓烈肉香,咽了咽口水,立刻把这事抛在了脑后。
“我好饿,中午才吃了两个饼子一份菜,都没饱。”
申宁中午是在公安局的食堂吃饭,吃不饱,谢温时便每天给她带一包肉干加餐。
谢温时接过她的衣服,“再等半小时。”
申宁进了卧室换衣服,一转头,就看到了床头边的炕箱上摆的照片。
木制相框围着彩色的相片,玻璃微微反光,让她看不清上面的人脸。
她端起相片仔细看看,隔着玻璃戳戳上面谢温时的脸,仿佛用手指亲亲他。
放下相片,她跑出卧室。
谢温时正把衣服跑进水盆里,抬头一看变笑了,“怎么穿我的背心?”
他的背心穿在她身上松松垮垮的,一直垂到腰臀的位置,露出大片雪白肌肤。
申宁扯扯自己的衣服,露出吃惊神色。
“我还以为你喜欢我穿你的衣服呢,你昨晚明明——”
话没说完,已经被谢温时捂住了嘴巴。
他微笑道:“好了,不用说了。”
申宁无辜地眨眨眼,扯开他的手,在屋里乱窜。
客厅里有了新桌子,上面摆了厚厚一沓报纸,旁边是摊开的笔记本,已经写到了三分之二的厚度。
她好奇地看了两眼,是谢温时的字迹。
“你在写什么?”她摸了摸笔记本的厚度,有些咂舌。
要是她的话,光抄都得抄一个月吧。
“私下里写的随笔,”谢温时道。
他在家里写东西从来没隐藏,由着申宁去看,但她向来惫懒,绝不可能主动看书。
申宁随手翻了两眼,没耐心看下去,便问道:“这是文化局让写的吗?”
文化局的工作清闲,事也不多,只要每天四处找素材然后写作就好。
谢温时却摇头,“卧室里的才是文化局的。”
文化局能写的东西都是符合上面要求的,他能写,但不爱写,工作之余,私下里写的都是自己喜欢的东西。
他从来不停笔,他不停地写,用一张张纸页,来保持自己旺盛的创作欲。
总写死板枯燥的东西,一个人的灵气会磨灭掉。
他往自己的头脑里灌输知识,安静写作,只等着风向转变,他真正想表达的东西重见天日的那一天。
申宁不懂这些复杂的东西,但她知道谢温时总是在看书、总是在写。
她把笔记本小心地放回去,还特地抚了抚平整的纸面。
生活在按部就班的进行,自从平安路混战一事后,申宁彻底打响了自己的名号。
别说公安局,连方圆十里的混混,都对她的名字敬而远之。
她在公安局逍遥自在,没事就巡巡逻执执勤,有事的时候,就撸起袖子解决解决案件。
不说灵魂人物,也成了公安局硬实力的一道关键人物。
而谢温时,也迅速地在文化局站稳了脚跟。
他在文学上的天赋和灵性是天生的,何况在童年和少年时,又经过了认真的教养,这些都让他即使是写枯燥无味的报告文学,也能写出自己的味道。
稿件投报的回信一封封寄到文化局,别的不说,同事们的眼光已经刮目相看了。
有人笑着打探谢温时:“要不是我们知道不能,简直怀疑你是不是各大报纸亲戚了。”
谢温时从桌面上铺满的报纸上抬头,微微一笑。
“天天把书从早看到晚,文章从早写到晚,就不愁稿子投不出去了。”
话语温和,隐含的意思却不是那么简单。
那个同事讪讪一笑,钻回了自己的工位。
谢温时摇摇头,继续埋头写着东西。
下班后就是自由时间,他在家时只写自己想写的东西,至于这些工作,他都得在下班前完成。
有人接水时经过他的位置,感知到异常的安静,都不由自主放轻了脚步。
文化局因为工作清闲,在这儿的不少都是领导亲戚,习惯了慢悠悠的氛围。
陡然来了个凭自己实力进来的,还这么努力,大家都有些紧张。
一时间,文化局的风气都变得上进了些。
……
前两周他们刚上班都忙得很,好不容易抽出空,周末,谢温时和申宁回了一趟红江沟。
还是申宁骑自行车,谢温时在后面悠闲地坐着。
他眺望着远处的群山,已经十一月了,山上一片暗绿,是四季不枯的老松。
他摸了摸申宁的的脖颈,“冷不冷?”
申宁摇头,“不冷啊。”
今天风有些大,吹在脸上很凉快,她舒服地眯起了眼。
豹子本就是靠皮毛御寒的动物,毛厚,最喜欢这样不冷不热的天气。
两人快速回到了红江沟,秋收刚刚结束,大家不用上工,都坐在自家门槛前和邻居唠嗑。
自行车一开进来,住在大队前头的人顿时就发现了。
“哎呦,这不是申宁和谢知青吗?”
两人都穿着正经的白衬衫,衣冠整齐,骑着自行车进来,跟以前在大队时有种莫名的不同。
怕路上有人突然闯出来,申宁放慢了骑车的速度。
谢温时笑容温和,和大家短暂地寒暄着。
“对,今天放假,我和申宁回来看看。”
“先去大队长家,申宁在县里总念叨呢。”
“这有我们从供销社买的糖,大家伙儿尝尝。”
车篮子里有准备好的一点小礼物——分成一包包的橘子糖。
谢温时在车上拆开一包,给说话的每人分了一两颗。
大家笑容愈发灿烂起来,把他们俩夸得天上有地上无。
好不容易骑到了大队长家门口,周围安静下来,申宁松了口气,赶紧下车。
谢温时拎起一包橘子糖,和申宁一起去敲门。
院门是虚掩的,轻轻一敲,直接就开了。
翠云正坐在院子里的板凳上洗衣服,听到动静,抬头看见两人就愣了。
“你们俩咋突然回来了呢?”翠云十分惊讶。
她在衣服上擦了擦手上的水,站起来回头朝屋里吆喝。
“妈,爸,你们快出来!宁宁和谢知青回大队啦!”
屋里传来匆忙的穿鞋声,没一会儿,大队长媳妇和大队长就冲了出来。
大队长媳妇高兴地直接拉住了申宁的手,“宁宁回来啦?最近在县里呆得咋样啊?”
申宁:“挺好的。”
有谢温时在,她吃得好穿得好睡得好,公安局里的工作比地里还轻松,她简直有些后悔——怎么以前没发现在县里上班这么好呢。
大队长手里端着只老烟枪,枪头的灰烬燃烧着,隐约冒出星星点点的红光。
他本来在屋子里抽烟,听到翠云的喊声,立刻趿拉着鞋出来了。
他笑得眼角都挤出了皱纹,问申宁,“在公安局工作得咋样?没被人欺负吧?”
“没,”申宁美滋滋道:“局长说明年要是有升职的机会还考虑我呢。”
虽然这话不知道是真是假,但不影响申宁的好心情。
因为谢温时一直夸她好厉害。
大队长高兴地咧开嘴笑了,连连点头,“好,好,这就好!”
申宁被拉着说了半天的话,大队长才想起来旁边的谢温时,赶紧问道:“对了,你在文化局待得咋样啊?”
对谢温时,大队长是很放心的。
他不像申宁那么没心眼,他聪明、懂人情,在哪里都能混得很好。
认识好几个月,大队长要是再看不出来谢温时有多聪明,就真是傻子了。
“很顺利,”谢温时笑着回答道:“每天写写文章做做工作,也挺好的。”
他把手里的糖包递过去,只是道:“单位刚发了一些糖票,我和宁宁买了点供销社新进的橘子糖,给大家伙送点来。”
大队长摇头,“不要不要,你们俩拿回去自己吃。”
两个年轻人都工作没多久,他做长辈的,怎么能拿他们的吃食呢?
谢温时却已经拆开糖包,低头看看,翠云生的小孩正仰头好奇地看着呢。
他笑笑,给她喂了颗橘子糖,弯腰问道:“甜不甜?”
小丫头鼓着腮帮子点头,“真甜!”
她看看爷爷,怕让她还回去,捂着嘴一溜烟跑进了屋里。
谢温时笑着站直身子,“没买多少,就是以前没见过这种糖,图个新鲜,给大家伙儿都尝尝。”
他坚持把糖塞进大队长手里,大队长犹豫了下,这才收下。
“害,你们俩也太客气了,”他摇头道:“你们俩这么早回来肯定没吃早饭吧?等会儿,咱们一起吃!”
他刚说完,申宁便补充:“我吃饱了才来的!”
大队长这才想起来,申宁是个无论多早起来干活都要提前吃饭的人。
他忍不住开怀的笑了,自打她去县里工作,哪怕有谢温时再,她也总觉得不太放心。
申宁自打几岁来红江沟就是他看着的,离远了,他总怕这孩子出点什么事。
如今一看,哪怕去县里她也能过得很好。
大队长高兴起来,大队长媳妇左右看看,索性一拍手,“那这样!等中午了,你们俩过来吃午饭!”
她额外拉着申宁道:“婶儿给你蒸你喜欢吃的鸡蛋羹,一定得来哈!”
大队长媳妇的鸡蛋羹蒸得很好,点两滴油,撒点葱花,又香又嫩。
以前年成好的时候,申宁偶尔会在他家吃到。
她咽咽口水,连连点头,“我肯定过来!”
大队长媳妇满意点头,笑眯眯的,又看向谢温时,“正好昨天刚打了点酒,等中午,你们正好喝点!”
申宁一回来,大队长家里格外高兴,拉着她说了半天的话。
等要出门给别人送糖时,大队长媳妇还不舍地嘱咐,“等会儿记得回来吃午饭哈!”
申宁晃晃手,这才出了大队长家。
她和谢温时又去找关系好的人家送糖,两三户人家后,最后,车篮子里只剩下最后一包橘子糖。
他们拎着最后一包糖去了孙家。
宋雪洁应该不在了吧?那可以送给孙大娘。
申宁到了门口,探头看了眼。
没想到,刚往里望了一眼,就看到了她以为不在的人。
今天是周末,小学不上课,宋雪洁正在院子里借着阳光批改作业。
厚厚一摞作业本堆在旁边,学生是用铅笔写的,她也拿铅笔批改,这样等本子用完了擦掉,家境不好的学生还能再用。
她认真地一个字一个字细看,突然,听到了多日未听见的熟悉声音。
“诶,你还在这里吗?”
宋雪洁惊讶转头,就看到了门边的申宁。
她穿着身硬挺的白色衬衫,腰背挺拔,原本的两条辫子变成了一条,编得利落整齐,更显得整个人英气勃发。
去公安局半个月,她整个人似乎更利落了些。
原本总穿着一身黑的人,和后面的谢温时一样,多穿了一点白色。
两人一前一后,同样高挑,同样美貌,看着异常和谐。
宋雪洁愣了愣,惊喜地小跑着迎了过去,“你们回来啦?”
同样去去县里工作的陈明英两个月回来一回,她还以为申宁也要很久才回来呢。
何况她本就是孤儿,和谢温时结婚定居县里,不再回红江沟也是有可能的。
乍然见到申宁,宋雪洁喜出望外。
申宁看着眼前宋雪洁的脸,比她看到自己突然回来还震惊。
她脑袋里只有一个想法。
她不是应该跟着孙元义去部队了吗?
在年代文里,宋雪洁和孙元义一见钟情,他回部队前,答应了他结婚,直接领证随军了。
接下来半年在部队无事可做,她过得不太开心,回到红江沟陪孙大娘生活等到红江沟建起了小学,就当上了老师。
她不由得问道:“孙元义还在家?”
可能是孙元义还没走,所以宋雪洁才没走?
宋雪洁奇怪地听着她的问题,摇摇头,“他上周就离开了啊。”
想到这里,她眼神暗了暗,又撑起笑脸问申宁,语调温柔,“你怎么光问他不问我啊?”
申宁实在是太惊讶了,“你和孙元义——”
难道男女主这次没有在一起?
宋雪洁领会了她的意思,面颊陡然红透,咬着嘴唇摇摇头,只是道:“我想继续在小学当老师。”
她想起那个晚上,孙元义回部队前对她说的话。
“宋同志,我马上就要回部队,起码一年后才能再回来,你愿意成为我的革命伴侣吗?”
他说得认真,神态异常严肃,深色的肤色都挡不住他的紧张期待。
宋雪洁心头有个声音,在不停地诉说“答应他、答应他。”
她几乎要点头了,却还是用最后的理智询问:“孙同志,如果我随军了,请问我要做什么呢?”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夜色里异常清晰得几乎有些刺耳。
“如果不随军的话,我们两个一年到头见不到面,这个婚姻好像没有什么必要。”
“可如果随军,你们那里有学校让我工作吗?”
“我不想每天除了干活就是家务,我喜欢学校,喜欢孩子们,喜欢在讲台上讲课。”
当时的孙元义怔住了,沉默了半分钟,才摇头,“暂时还没有。”
他几乎有点急切地解释,“部队那里偏僻,暂时没有建学校,可是这两年一定会有的。”
宋雪洁还是摇头,她觉得那短短几秒钟的话,几乎用了她前十几年最大的勇气。
她轻声说:“那等什么时候有学校了,你再来问我吧。”
她迟疑了下,又缓慢地补充了一句话,“如果到时候我们两个还互相喜欢的话。”
她觉得孙元义可能没想到她的拒绝,其实,她自己也没想到她会拒绝。
她回了屋子,呆坐在炕上许久,第二天天一亮,依旧和孙元义保持着亲切而疏离的关系。
她前面的所有生命都顺从温柔,可这个时候,她反倒想听一听自己的声音。
她想在无休止的家庭和家务里自我囚禁吗?
她不想。
记忆回笼,宋雪洁神态坦然起来,她并不为自己的选择后悔。
她对申宁笑了笑,认真问道:“你们两个在县里的工作怎么样?”
申宁虽然不明白年代文的剧情怎么变得这么大,但宋雪洁留在东北,她还是高兴的。
“我们都好着呢,他们都说我适合当公安!”
她把橘子糖塞给宋雪洁,顺便从谢温时那儿弄了块剩下的含进自己嘴里。
宋雪洁忍不住笑,见到申宁,她感觉周围的所有都活泼自由起来。
她接过糖果,也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块,把她拉进屋里,“我们去里面说。”
两人坐在炕边,谢温时没坐,站在窗边时不时说一句话。
申宁讲了讲她在公安局每天做什么,说到平安路的动乱时,宋雪洁吓得捂住了嘴,又忍不住追问;“后来呢。”
“后来当然是被我解决了,”申宁得意洋洋地晃晃脑袋。
“我把那帮人的胳膊都扭脱臼了,免得他们再拿刀,现在他们都在局子里拘留呢。”
宋雪洁松了口气,“你没事就好。”
她敬佩地看着申宁,她不管干什么都干得很好。
申宁又问起她近来的工作,她浅浅一笑,眼里的光异常明亮。
“班里的孩子都很乖,学得也很认真,还没上课几个月,简单的加减法和汉字都会了不少。”
宋雪洁一说起红江沟小学的事就滔滔不绝起来,等到后来,还是孙大娘来看申宁才住口。
孙大娘手里端着搪瓷缸装的糖水,递给申宁。
“我等了半天也没见你们俩说完,就先进来了,申宁快喝口水润润喉咙。”
申宁喝了一口,甜甜的,又递给谢温时。
宋雪洁给孙大娘拿了申宁带来的橘子糖,笑道:“大娘你尝尝,申宁特意买的。”
橘黄色的糖果是橘子瓣儿的形状,晶莹剔透。
孙大娘好奇地吃了一颗,咂咂嘴,“呦,还是酸酸甜甜的呢!”
宋雪洁认同地点头,她嘴里的橘子糖已经化开大半,糖汁在舌尖蔓延,味道微酸,回味却是甜的。
酸和甜掺在一起才是最好吃的。
她笑着拿起纸包,道:“我给大妮二妮尝尝去。”
宋雪洁拿着糖出去了,孙大娘看着她的背影,默默叹了口气。
多好的孩子啊。
……
申宁和谢温时在孙家呆了一阵,便大队长家吃饭,鸡蛋羹好吃,酒也烈。
她只喝了一杯酒,烧刀子一路灌进胃里,又热又辣。
等告别了大队长,走出门的时候,申宁深深吸了一口清凉的空气,整个人都松快起来。
她拍了拍自己发烫的脸颊,回头看谢温时。
“我们上山去转转吧!”
谢温时面颊绯红,“嗯”了声,勾住她的手指,声音因为喝多了而有点沉闷。
“那你别跑太快,我追不上你。”
申宁反手搂住他的手臂,伸出三根手指头保证:“我肯定不把你落下!”
等上了山,她果然牢牢拉着谢温时,一路都没松开。
十一月的东北山林已经寂寥起来,鸟少了,虫少了,连草丛里跳跃的野兔都钻进了洞里,不见踪影。
申宁拉着谢温时慢悠悠地逛,她没放出狩猎气息,很快,就遇到了一只熟悉的动物。
一条蛇。
小绿蛇还没冬眠,懒洋洋缠绕在一根粗壮的树干上,鳞片鲜艳翠绿,和周围暗绿的树叶有所不同。
见到申宁,它一张嘴,露出两根毒牙,鲜红的信子吐了吐。
“豹子?”
“嘶嘶”的蛇语从树叶间爬出来,申宁这才看见不远处的小绿蛇。
她明白它要表达的意思,瞅了它一眼。
“你怎么还没冬眠?”
她突然说话,谢温时下意识转头,循着她的视线,看到了一只眼熟的绿蛇。
上次见面,还是好几个月之前,解决李建文的时候。
小绿蛇也许是看清了他,冰冷的蛇瞳缓慢转向他,蛇头微歪,露出人性化的疑惑神色。
“这个人类还活着?”
他还以为,豹子这么喜欢这个人类,是想把他当冬天吃的储备粮呢。
申宁不理它了,拉着谢温时往前走。
两人一路上遇到了不少动物,有申宁认识的,会搭上两句话。
有小溪边喝水的高大野鹿,有树梢上驻足的老鹰,甚至还有一只黑熊幼崽。
谢温时从来没见过这么温驯的黑熊,只有他的腰高,在申宁的腿间打滚。
申宁从口袋里掏出肉干,在黑熊崽子前晃悠,它的眼睛嘀哩咕噜跟着转,口水从嘴里流出来。
“我不会杀幼崽,”申宁回头解释道:“而且它父母也不是我的天敌。”
同为凶猛的食肉动物,它们之间是很少主动猎杀的。
谢温时弯下腰,黑熊崽子顿时朝他呲起了牙。
他却笑笑,又站了起来。
今天在山里,他好像走近了申宁贴近自然的那一面,她友好、调皮、无拘无束。
“这只黑熊崽子还挺可爱的,”他看着申宁道。
“没有我可爱,”申宁嘀咕了一句,把肉干塞进黑熊崽子嘴里,赶紧拉着他走了。
越往深山里走,林间的光线就越昏暗,密密匝匝的树冠遮在头顶,也隔绝了大多数的太阳光线。
谢温时眺望着远处,似乎有个黑黝黝的大洞。
“那是什么?”
申宁就是要带他来这里,她指了指那个大洞,语气兴奋起来,“那是我发现找到的洞穴!”
等走近了,谢温时才发现这是个很大的山洞,洞口被青苔藤曼覆盖着,装饰得很是好看。
他走进去,看见里面的空间起码几十平大小,干燥阴凉,应该很适合动物居住。
申宁四下看看,忍不住道:“我以前想,要是以后变回豹子,我可以一直在这里住。”
周围有水源,食物多,多适合豹子啊!
谢温时听着,心揪了一下。
他握住申宁的手腕,声线柔和,“我会一直和你一起住。”
申宁“啊”了一声,用力亲亲他的脸。
“那你可得活久点。”
不变成大坏蛋,就不会死,他们俩就可以一直好好地生火了,她愉快地想着。
从阴凉的洞穴里出来,申宁没了目的地,便带着谢温时游**了起来。
两人走了老远,在一个山坳里看到一丛还没谢的野花。
谢温时先看见的,余光一扫,有浅淡的鹅黄色映入眼帘。
他顿住了脚步,“还有花?”
申宁扫了一眼,“可能是这一片比较暖和,所以这些花还没败。”
她的兴趣不在花上,看到了头顶树梢上跳跃的松树,眼神蠢蠢欲动起来。
她偷偷瞄了谢温时好几眼。
谢温时弯腰看了看这些花。
五瓣小花生长在浅绿色的草叶上,绿的纤长,黄的鲜亮,颜色都娇嫩明媚,让人恍惚间见到春色。
他连茎带花折下一支,对申宁道:“你去玩吧,我在这里等你。”
申宁欢呼一声,“那我去追松鼠!”
她双腿一跃,便跳到了树干中间,一转眼的功夫,便蹭蹭爬到了树上。
她看着有着大尾巴的棕色松鼠,蠢蠢欲动。
小松鼠正蹲在一只硕大的松塔上啃咬,冷不防一只手伸来,吓了一大跳,吱吱叫着跳到旁边的树上。
回头一看,有人想抓它呢。
申宁逗着松鼠跑,在树枝上跳了又跳,不知道几圈,便把松鼠慢悠悠抓在了手里。
这松鼠的尾巴比它身子还大,蓬松硕大,此时吓得直哆嗦。
“我不吃你,”申宁摸了把它的尾巴毛。
她转头去找谢温时,想给他看自己的战利品,“你看,我抓到的松鼠!”
没想到,一回去,就看到了他手里黄绿相间的花环。
花环编得细细的,嫩绿的草叶被弯成柔软的弧度,鹅黄的小花点缀其上,是这秋冬之时难得见到的美丽。
申宁惊讶,“这是什么?”
她低下头凑过去看,谢温时恰好收完花环的尾,抬手,戴到了她的头上。
她呆呆抬头,下意识抬手,小心翼翼扶住了头顶的花环。
松鼠跳出她的怀里,趁机跑了老远。
申宁已经顾不上抓到的松鼠了,她抬手轻轻碰了碰,黄色小花凉凉的,脆弱娇嫩。
她不敢再碰了,手却还忍不住扶在那里。
“好看吗?”
谢温时把最后一朵野花别到她的发间,浓密乌黑间,一点鹅黄像暗夜里的星星。
他轻轻吻她的发,“很好看。”
深秋仅剩的一丛勃勃生机,开在她的发间。
作者有话说:
真的完结咯,接下来的番外不太准时,什么时候更、更多少可能得看下面的榜单。
以下是一些心路历程和碎碎念:
我一月末的时候开始审签,二月初签上,最开始的打算就是个三十来万字的短篇,二月多入v后努力爬榜,上了几个还不错的榜单,当时有想要不要为了收益多写一些,但还是不想改变我原本的计划。主线故事已经结束,再多写下去,也只是一些可有可无的细枝末节了,觉得没有必要,反而消耗热情。
我很喜欢宁宁(有小伙伴问我为什么叫她申申,哈哈,因为最开始没有评论,还没人叫她宁宁),我喜欢她直率、明朗、生命力旺盛,或者说我很羡慕这样的人,我无法成为,所以我努力让她得到最好的。
写它的时候我焦虑了无数次,哪怕是此时此刻,我也是焦虑的。
我焦虑于我的笔力和理想的差距,我脑中所想和我所能描写出的有漠河到海南的差距,文笔、节奏、剧情、情绪、画面感……我其实知道我所欠缺的东西,只是短时间之内无法改变。
但我告诉自己慢慢来,日久天长,我还有很长的时间进步。
小说要看,生活也要过,祝大家永远快乐,永远自由,在每一个城市里追寻自己想要的东西。
写到这里已经很想哭,好了,最后一句话:他们的故事在我笔力未及的地方未完待续……感谢在2023-02-27 20:39:24~2023-02-28 17:41: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诤言铮语 100瓶;霜霜酱 50瓶;不过是个普通的疯子 17瓶;傅十一 3瓶;查夏拉 2瓶;小确幸、旗野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