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合一◎
接下来的两天, 申宁没再去上工,每天早晚和谢温时腻在一起。
她想上山转转,谢温时虽然不阻拦,却用颇为委屈的眼神看着她, 等着她自己不去山上或者带他一起去。
申宁无法, 只能趁着谢温时上班的时候去山上闲逛。
一直等到十月十三日, 申宁正等着谢温时起**班, 没想到,枕边的人翻了个身,却把她环在了怀里。
她浅浅挣扎了下,试探着小声道:“你不去上班吗?”
颈后传来温热的吐息,她缩了缩脖子,努力翻过身来正对着他的脸。
谢温时的眼睛紧闭着, 睫毛浓密, 在眼睑下透出淡淡的阴影, 眼下也有些青色。
这两天他不知道忙什么,连晚上在家的时候都抱着本子写字。
申宁心疼, 没再动了。
他眼睛闭着, 手掌却熟练地抚了抚她的脖颈,声音低哑模糊, 含着明显的困意。
“今天不着急起。”
说着, 头往前蹭了蹭,钻进申宁的颈窝, 又睡着了。
他的头发最近长长了点,贴在她敏感的皮肤上, 有些发痒。
申宁屏住了呼吸, 默默往上蹭了蹭。
一直等到她的手表指向七点半, 谢温时才堪堪醒来。
他一睁眼便是大片雪白的肌肤,混沌的大脑迟疑了会儿,才反应过来,缓缓抬头,对上了申宁的脸。
她眼睛闭着,似乎又睡着了。
他无声笑笑,手指微动,这才发现自己的一只胳膊被她压在身子底下,已经麻了,另一只手倒还是自由的,正贴在她脖颈上。
掌下的皮肤温热细嫩,能感觉到她喉管里血液的奔流,轻轻跳动的,赫然是她旺盛的生命力。
感觉到动静,申宁慢吞吞睁开眼醒了。
大脑快过她的意识,对谢温时的气息毫无防备,让她的反应慢了一拍,直直对上了他的眼睛。
眼瞳漆黑,眸色却是温柔的。
“早上想吃什么?”谢温时问道。
“吃肉饼!”申宁还没彻底醒来,但这不耽误她点菜。
他应了声,从炕上爬起来,顺便揉了揉她睡得炸毛的脑袋。
申宁睡了个回笼觉,在炕上赖了一会儿,才伸个懒腰爬起来,趿拉着鞋去厨房。
谢温时挽起袖子揉面,肩膀上便一沉。
是她的肩膀。
这两天他黏人,申宁可以比她更黏人,且粘而不腻,异常可爱。
他笑了声,歪歪头,拿侧脸去贴她的脸,“怎么了?”
“你最近好累,”申宁小声道,她凑近他的眼睛看,黑眼圈黑得像是炭笔画出来的。
谢温时的确能感觉到最近的疲惫,他手上有面,便拿手腕揉了揉额头。
他语气轻松道:“马上就不用这么累了。”
“嗯?”申宁疑惑。
等下午谢温时去了一趟县里,她才知道谢温时最近这么累的原因。
他在准备调去文化局。
有王副社长的许可和暗中帮助下,谢温时顺利完成了从公社到县里的跨越,连工资都往上涨了几块钱。
而且,文化局的清闲程度可不是寻常单位能比的。
尤其是谢温时这样有天赋的,完成工作任务之余,剩下的空余时间就更多了。
正是因为工作变动的手续复杂,他这几天才这么忙碌。
一大早就去公社和王松交接工作,还要去文化局办手续,顺便提前结识一下人际关系。
这其中复杂谢温时都没有和申宁说,他晚上回来后,只说了一句话。
“我们明天就可以准备搬到县里了。”
申宁正在咬着酥脆的水果硬糖,听到这话,惊得险些把糖块直接咽了下去。
“县里?”
她光知道谢温时在努力去县里工作,但也不知道他这么快连住处都找好了啊!
她还以为等过几天去公安局报到,得住一阵子宿舍呢。
谢温时走到她身边,随手剥了颗糖块,送进自己口中。
清甜的果味慢慢在舌尖化开,他亲了亲申宁的唇。
“现在申请到的是个筒子楼,比较小,等找到机会,我们再去换大点的房子。”
他有点惭愧,申宁这个性子,很明显会更喜欢宽阔空旷的大面积。
申宁却睁大了眼,十分惊叹地看着他,“你这就申请到房子了?!”
明明大家说县里的房子很不好申请,尤其是家里人口不多的,申请个巴掌大的小房子都费劲。
她和谢温时刚结婚,两人怎么看也不符合这个分房标准。
谢温时摇摇头,“这个没有所有权,只有使用权,先住一阵子,我看看能不能买一套房子。”
他在文化局的工资是固定的,但还可以多写稿子开源。
申宁敬佩得眼睛都亮了,“你好厉害!”
谢温时笑笑,把脸凑了过去,“这么厉害,那要不要亲我一下?”
申宁“啪嗒”亲了一口,十分大方。
两人没在家里呆太久,趁着还没太晚,去找大队长借牛车。
谢温时说明来意,惊掉了大队长一家人的下巴。
大队长手里的烟枪掉在地上,“你说你要去县里文化局当干事了?”
谢温时颔首,“得多谢公社和文化局领导的信任。”
大队长媳妇手里针线一歪,险些扎到手指,“你还申请到了家属房?”
谢温时谦虚笑笑,“不大,也就够我们俩落脚的。”
翠云递过来一搪瓷缸子水,“你说你明天就要搬去县里了?”
谢温时却摇摇头。
“只是明天开始搬,今明两天搬完,大后天才开始上班。”
大队长一家人面面相觑,有些恍惚,谢温时这才去公社工作多久?这都又爬了一截到文化局了?
他们陷在了复杂的思绪中,一时间没人说话。
谢温时耐心等着,申宁却提醒道:“所以我想借牛车?不白借,给钱的。”
牛车是红江沟大队的公有财产,除了公事,哪怕是借牛车去县里也是要给钱的。
不多,就五分钱。
谢温时微笑着补充道:“我们恐怕得运好几趟,您看给三毛合适吗?”
牛不止拉人,还得拉很多行李和重物呢。
大队长迷迷糊糊点了头,直到两人拿了牛棚钥匙走了,才恍惚地转过头问。
“谢知青说他明天要搬去县里是吧?”
大队长媳妇和翠云坐在炕边,对视一眼,齐齐点头。
……
第三天,依旧是七点多,申宁才起床。
她醒了半天,耐着性子等谢温时起床,等他的眼睫毛开始颤动,她才兴高采烈地把他拉起来。
“我们现在就去县里吗?”
谢温时半困不困,眯着眼和她对视了两秒,无奈倒回了炕上。
“怎么这么兴奋?”
“我要去筒子楼住了!”申宁眼睛亮晶晶,颇为好奇,“我还没住过筒子楼呢。”
她只在县里见过那些三层甚至四层楼的楼房,建得那么高,人是怎么在上面住的呢?
他没忍心戳破她的美好期待,只好从炕上爬了起来。
谢温时睡觉只穿了件白色的背心,露出两只修长手臂,他拿过一件灰色的宽松汗衫,遮住了手臂上的肌肉。
回头一看,就见申宁眼巴巴盯着他看。
“色猫,”他捏了捏她的脸。
申宁“啊”了声,不同意他的说法,“人类夫妻就是可以互相看的,你都看我,我怎么不能看你啦?”
她不服气地回视着他。
谢温时:“……”
他对着豹子理直气壮又无辜的眼神,有了扶额的冲动,但他的脸皮明显更厚。
他点了点头,认真道:“没错,你以后可以多看回来。”
申宁摸摸下巴,觉得有点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哪不对劲。
想不明白她就不想了,一拍大腿,“我们去县里!”
她兴致勃勃就要出动,被谢温时扯着衣领拉回来,“吃完早饭再去。”
两人等到八点多,才把一部分东西搬到牛车上,申宁熟练地架着牛车,顺便给牛为了两把鲜嫩的青草。
黄牛歪着嘴把青草嚼得咔嚓作响,等吃完,便甩着尾巴走了起来。
谢温时没坐牛车,他把那辆还没打开的收音机放到自行车车篮上,跟着申宁往县里去。
路上,这新奇的二人组合吸引了许多视线。
还没到文化局,申宁先看到了公安局。
她瞥了两眼,侧头对谢温时道:“你看,公安局!”
“文化局骑自行车离公安局只有十分钟路程,”谢温时扫了一眼,毫不意外地道。
马上就是申宁去公安局上班的时候了,所以他才这么着急弄到房子。
两人经过公安局,没过多久,就见到了文化局。
“再往后两分钟就是家属楼了,”谢温时单手扶着车把,另一只手指着不远处的灰红色建筑给申宁看,“那边两个筒子楼都是文化局的,我们俩就在后面那栋。”
申宁惊奇地看了两眼,以前她来县里,还见过这两个漂亮的小楼呢。
文化局的筒子楼是这两年新建的,三层高,面积大,是县里最好看的一批楼之一。
“我们俩分到的房子是在三楼。”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楼下,这时候大家都上班上学去了,筒子楼底下只做了两个晒太阳的老太太。
见到谢温时,她们戴着老花镜眯着眼看。
“这小伙子眼熟,是不是咱们局里的?”
“你这记性!这不是昨天来看房子的谢同志吗!”
后一个老太太笑眯眯地打了招呼,好奇地看向申宁,“这位是?”
谢温时穿的是身耐脏的灰色汗衫,申宁穿的是黑的,偏偏两人肤色都雪一样白皙,太阳光一照,亮得晃眼。
“这是我的妻子,申宁同志,”谢温时笑着打了招呼。
申宁挥挥手,很有礼貌,“你们好。”
“这姑娘长得可真俊,诶,谢同志今天就要搬过来了?”老太太问道。
谢温时和两个太太寒暄了两句,便拉着申宁上楼。
明明外面很热,可筒子楼的楼道却很阴凉,申宁一进来,便感觉周围气温都低了不少。
她看看眼前的灰黑色台阶,十几阶,这还是她见过最高的楼梯。
谢温时牵着她的手走上去,拐过好几道弯,楼梯才彻底消失了。
申宁侧头一看,是一条长长的走廊,头顶的灯没亮,显得眼前的一切都有些昏暗
谢温时拉着她走到走廊尽头,站到了一扇门前。
铁皮门上刷着绿色的漆,上面一片光洁,连把手的缝隙上都没有灰尘,一看就是清理过了。
谢温时从口袋里掏出两枚钥匙,递给申宁一枚。
他把钥匙塞进锁孔,缓慢地拧动着,直到锁眼里发出“咔嚓”一声脆响。
门开了。
他推开门,申宁的眼前猛地明亮起来,她不得不微微眯上了眼。
入目是一间简单空旷的房子,窗户很大,阳光透过玻璃毫不遮掩地洒进来,照亮一整个房间。
阳光下的尘埃漂浮着,在一片金色下,像是星星点点会发光的颗粒。
她莫名的安静下来,小心翼翼往里面迈了一步,看见了光洁的水泥地面。
她猜到了谢温时昨天为什么回来这么晚。
“你昨天打扫过了?”
谢温时推着她的脊背往前走,轻描淡写道:“只是大概打扫了一下。”
这间房子是前一个职工半月前空出来的,落了不少灰,他找旁边的人家借了水盆抹布,从中午打扫到晚上,才收拾到现在这副干净的模样。
只是这些,不需要告诉申宁。
屋子里的客厅不大,却自带了厨房,里面都是空****的,连个桌椅板凳也没有。
申宁缓慢地扫视了一圈,看到了另一扇擦干净的门。
这扇门很狭窄,她推开一看,发现里面有一张起码能睡两个人的大床。
上面只有光床板,她随手摸了摸,指肚上一点灰尘都没有。
谢温时笑:“这张床也不小,等搬来了,我们就把新被褥换上。”
两人现在用的被褥是他结婚前特地找人做的,大红色被面,还绣着喜字,十分喜庆。
申宁小小地踢了踢地面,声音闷闷的,看来脚底下的水泥地面应该很厚,不用担心走路会塌下去。
她一屁股坐到光床板上,眼睛亮得惊人。
“我今晚就想搬来住!”
这真是谢温时今天听到的最大赞美了。
他忍不住笑了,却又道:“今天东西还搬不过来呢,等明天,我们好好收拾收拾,就来住。”
申宁出乎意料的喜欢这个房子。
她这里看看那里摸摸,连厨房都细细看了半天,“我们用什么烧火啊?”
“这里用煤和煤炉子,我已经找到门道弄到了,明天就去拿,”谢温时道。
煤炉子这种东西哪怕在县里都是很难弄的,他辗转几天,才找到一个关系弄到。
申宁没好奇太久,没一会儿,她就鼓起干劲去搬东西了。
谢温时跟着下去,他没像之前坑苗青李那次一样偷懒,但干活依旧比不过申宁。
她撸起袖子,弯腰搬起几十斤的玉米面袋子,除了小臂上的肌肉微微鼓起,没有一点吃力的表现。
她单手拎着玉米面袋子,四下看看,又拎了一大筐红薯,脚步轻快地上楼去了。
惊掉了楼下两个老太太的下巴。
等谢温时搬着东西经过时,偷偷问道:“谢同志,你老婆是哪个单位的啊?”
这力气大的,青壮年男性也未必有。
谢温时一怔,微笑着答道:“她过几天去公安局。”
“啊?”两个老太太更惊讶了。
有一个咂咂嘴,竖起一个大拇指,感慨道:“巾帼不让须眉,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谢温时上楼去,便听见申宁的问话,“她们说我什么须眉?”
有了点文化但不多的豹子没听说过这句成语。
谢温时笑了声,“是夸你厉害呢。”
申宁满意,等她再搬了两趟后,两个老太太已经对着她直竖大拇指了,夸得合不拢嘴。
等申宁和谢温时走远了,还能听见背后的窃窃私语声。
谢温时无奈笑道:“不用明天,今天你这大力士的名号就要在家属楼传开了。”
两人一天去了县里好几趟,到最后搬完大半,牛都累坏了。
申宁特地拿了两个生鸡蛋,敲碎了给牛吃。
她看看鸡窝里的两只大肥鸡,有点苦恼,“筒子楼里肯定不能养□□?”
“我把它做成肉干?”谢温时试探道。
申宁忙不迭点头,不忘美滋滋道:“这个要蜂蜜的,甜口,不要辣。”
谢温时深感自己的厨艺都是被申宁磨练出来的,他揉了揉她的头顶,“给你烧水洗头?”
一天下来,两人都出了不少汗,浑身上下都不舒服。
他先烧水做饭,申宁牵着队里的牛还到牛棚,临走前,牛还依依不舍的。
从谁这儿能吃到鸡蛋,它都知道呢。
申宁拍拍它的头,“明天再来找你帮忙。”
牛“哞哞”叫了两声,尾巴又打着转赶起了蚊虫。
申宁慢悠悠回家,脚步轻盈得快跳起来,一点不见干了一天活的疲惫。
路上遇到一些人,纷纷问她。
“申宁,听说谢知青调到县里文化局去了?”
“你也要跟着他一起住到县里去?”
“以后啊,你可真是要享福了啊!”
申宁心情很好,或者说,自从和谢温时摊开了身份,她的心情便一直很好。
她难得耐心地回答大家的问题,耐心到,让大家直呼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一直等到第二天中午,家终于搬完了。
申宁换了干净衣裳,在铺了厚厚被褥的**打了个滚,舒服得四肢瘫平。
要是豹子形的话,就是个四脚朝天露出肚皮的娇憨样子。
她喊谢温时,“你快过来躺着!”
谢温时打水洗过了头,他一手拿着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从卧室外走进,就看到了申宁这副样子。
她上衣卷了起来,露出紧致的小腹和肚脐。
虽然豹子大概不会受风,他还是习惯性把被子拉到她身上。
“怎么了?”
申宁指着头顶的天花板给他看,“好白好亮!”
谢温时忍俊不禁,她的可爱都体现在奇奇怪怪的地方上。
他顺着她看了眼米白色的天花板,“嗯,是很白很亮。”
申宁心情愉悦,全部家当转移到了这间高高的房子中,她觉得新奇又有趣。
这份愉悦,让她第二天去公安局报到时都带着笑脸。
国字脸公安一抬头,看到个熟悉的面孔,“哎哟,今天是你来报到的时候了?”
他看看桌面上的日历,正好是十月十五号。
申宁把准备好的证件递过去,听见他笑呵呵道:“你笑啥呢?肯定是来公安局上班开心对吧?”
申宁:“……”
她虽然不太会做人,还也不是一窍不通。
她迟疑了下,还是点头道:“对,对,你说得没错。”
国字脸公安给她办着手续,不经意间看到户口本上的一个信息,顿时一愣。
“已婚?!”
上次去红江沟也没多久,那时候他们大队长分明说申宁还没结婚呢!
申宁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惊讶,“我前几天刚结的。”
国字脸公安不敢置信地看她一眼,转瞬,想到了抓逃犯时被伤了脖子的那个男同志。
长得好看,举止斯文,似乎也很熟悉申宁。
他恍然大悟,“是不是之前那个叫我们去农场找你的男同志?”
申宁点了头,他便明白了。
他嘿嘿笑了声,“那我说句迟来的恭喜,祝你们俩一辈子长长久久哈,行,手续办完了!”
他把证件还给申宁,顺便递来的,还有一套准备好的警服。
这衣服是估计着申宁的尺码定的,上衣是草绿,下衣为藏蓝,还配了一顶崭新的绿色警帽。
国字脸公安叮嘱道:“咱们公安局正常是八点上班五点下班,但会有值班执勤的任务,轮流来,没问题吧?”
申宁摇头,“没问题。”
公安把警局的大小事宜交代一遍,说到最后,让她换上警服跟着去巡逻。
申宁去厕所换上,理理衣襟,正合适。
等申宁走出来,过道里的男女同志们都看呆了。
穿着再寻常不过的“六六式警服”的姑娘个子极高,身板挺拔,一身蓝绿警服,衬得她像道边一棵常青树。
腰带紧紧勒着,掐出一把细腰,这么美的身段,偏偏气质英姿飒爽得不加藻饰。
她被大家盯着,也不见紧张,“我和谁一起去巡逻啊?”
原本闷不吭声干活的几个年轻青年顿时跳了起来,声音震破楼层,“我!我去!”
“喊什么喊什么!”国字脸公安大喝一声,立刻把其他声音压了过去。
他对那几个年轻青年板着脸道:“就你们几个平常偷懒偷得最欢,怎么,现在看到新来的女同志就炸毛了?”
无人应答。
国字脸公安指了原本巡逻的两男一女,“你们仨,和申宁一起去。”
他又把底下的人敲打了一番,这才背着手离开。
两男一女走过来,男的都是三四十岁的老公安,姑娘很年轻,看着二十出头,绑着一支长长的麻花辫子。
麻花女同志朝申宁招招手,“你就是申宁同志啊?”
她笑眯眯的,看着性格爽朗温柔,“我都听了你的传闻好多次了,这回见你,没想到你是这样的。”
就像是美丽、凶悍、直率等等词融汇到一起,组成了眼前的一个她。
穿着六六式警服的她。
四个人一起出门,麻花女同志笑道:“我们今天巡逻的就是幸福路这一片,也不用走什么,有人闹事的话该制止就制止,该抓捕就抓捕,不难的。”
申宁一边听着,一边跟大家往幸福路的方向走。
走着走着,就看到了一家熟悉的国营饭店。
诶,民政局好像就在这附近?
他们又往前走了一段路,申宁看到了民政局的建筑,不远处,那家照相馆安静地伫立着。
说起来,她和谢温时拍的那两张照片还没取呢。
她多看了几眼,麻花女同志笑道:“那家照相馆拍得挺好,我记得上次王哥你家闺女不就在那儿照了相?”
王哥就是两个男公安之一,他直接道:“正好走到这儿,我把照片取了晚上捎回家。”
巡逻的工作大概不严,几个公安跟了上去,申宁也进了照相馆。
那个老头正在摆弄桌上的大红花,王哥道:“叔,我来取我家妞妞的照片。”
这一带都是熟人,老头抬头看了眼,就给拿照片。
递照片时,他不经意间看见王哥背后的申宁,惊讶地揉揉眼,又戴上了眼镜。
“哎呦,这不是上次那个女同志吗?”
“你居然是公安啊?”
申宁摸摸头,“今天刚当上的。”
王哥疑惑地回头看看,“咋了叔,你认识申同志?”
“上回她和她对象来我这儿拍合照,小伙子长得可俊,我昨天就上好色了,等着他俩来取呢!”
老头走进屋里,没一会儿,便笑眯眯给申宁递了两张照片。
照片上了色,黑白的色彩一瞬间有了彩虹的光晕,清晰照出两人面颊的微红、眼瞳的黑亮。
他的手艺的确很好,申宁看着,都觉得和那天的两人样子如出一辙。
原来谢温时的肩膀还是偏向她的。
她小心翼翼摸了摸照片的边缘,滑滑的,又有些涩。
老头十分骄傲,“咋样?这拍得好吧?”
他照相生涯中少见相貌这么出色的男女,这两张照片,简直算得上他的得意之作了。
三个公安好奇地凑了过来,一抬头,就看到了上面端坐着合照的两人。
两人都穿着合身的白衬衫,胸口别着大红花,笑容自然,甜蜜几乎要溢出来。
“呦,这是你对象?”
申宁摇头,一本正经道:“不对,是丈夫,我们已经结婚了。”
这个时候,她才心头忽现一点喜悦满足,要是不结婚,她是不是就不能说“谢温时是她的了”?
三人大惊,尤其是两个男同志。
他们对视一眼,齐齐笑道:“刚才那几个混小子白高兴了,弄半天,已经名花有主了。”
申宁没搭理他们,找老头要了张纸,把把两张相片宝贝地包好,才收到口袋里。
麻花女同志抿嘴笑道:“你丈夫长得挺斯文,看着和你不太像。”
申宁一看就是性子直来直去的,她丈夫看着却温柔内敛,很有书香气。
“嗯?”申宁歪头,“我觉得他和我挺像的。”
他们俩都白白净净的,个子高,长得还都好看。
想到这里,申宁的心里已经冒出了暖融融的蒸汽泡泡,她和谢温时就是很像!
麻花女同志一愣,心想这个新来的申宁同志还挺有意思。
她笑笑,转而道:“我们出去继续巡逻吧。”
申宁走在两个人高马大的男公安之间,半点不逊色。
等晚上下班,她穿着这身崭新的警服回到文化局家属楼,又惊到了楼下唠嗑的老太太。
“这警服一换上,可真是看着不一样了!”
“你们家谢同志早就回来了,下班下得比你还早呢!”
“我听谢同志写文章写得厉害,今天还被局长夸了!”
申宁从自行车上下来,锁好车,便一溜烟跑上了楼。
她掏出钥匙开了门,闻到里面淡淡的烟气和香味,转头一看,窗户是完全敞开的。
她跑去厨房一看,谢温时果然系着围裙在那儿做饭呢。
听到动静,他转过头,看见申宁一套和早上出门时截然不同的装束,着实愣了愣。
申宁站直身体,拿下自己崭新硬挺的帽子,美滋滋问:“好不好看!”
谢温时这才回过神来,“好看。”
他把翻炒的差不多的炒肉盛出来,洗了手,才去理了理申宁的领子。
申宁像得到了心爱糖果的小孩子一样,给他展示自己的新制服。
谢温时低头闻了闻,“这是全新的吧。”
全新的还没下过水的衣服会有股特殊的味道,不算难闻,但也绝对不好闻。
申宁其实早就闻到这股味道了。
她把衣服整整齐齐脱下来,手碰到口袋时,想起了今天在照相馆取到的照片。
她把照片拿出来,“你看,我们的照片!”
谢温时下去去了趟照相馆,听到那个老头说申宁拿走了,看到这两张照片,也不算意外。
他看着申宁把包着相片的纸拆开,嘴里碎碎念着。
“正好有两张,一张偷偷给谢爷爷,一张留下,我要找个木头框把它裱起来!”
申宁四下看看,寻找哪个位置比较适合摆照片。
谢温时适时道:“放在床头好不好?”
他在屋子里弄了个衣柜,申宁的炕箱便没了用武之地,被她放在床头边的地上放杂物。
她看看箱子的角度,认同地点点头。
“好!”
申宁放下照片,高兴地去洗手吃饭,等饭后,谢温时又主动帮她洗衣服。
她无事可做,刚要坐在旁边看着他发呆,手里便被塞了一个笔记本。
“正好闲着,多看点字好了。”
申宁的眼睛一瞬间瞪得溜圆,她已经很久没被他“扫盲”教育了!
看着手里的笔记本,她闭着眼便要扔掉。
谢温时慢条斯理补了一句,“看看我写的文章行不行?”
“你写的?”申宁看看手里的笔记本,觉得顺眼了点。
她翻开一张,勉为其难道:“那我就看看吧。”
“嗯,”谢温时声音温柔,哄她,“那宁宁能念给我听吗?”
申宁“啊”了一声,疑问语气,她还想着不认识的字直接跳过去呢。
但谢温时既然这么说了,她只能勉强读了起来。
一时间,屋子里只有揉搓衣服的声音,申宁迟缓清脆的嗓音,和谢温时偶尔温柔的提醒。
……
又是一个假期,申宁和谢温时暗地里去找了谢爷爷。
钥匙往里一丢,他喊了一声,“有人在吗?能帮忙捡个东西吗?”
门应声而开,这次出来的是谢爷爷。
不像农场的时候穿的那么简陋,甚至有些狼狈,他穿着身洗得干干净净的汗衫长裤,花白的头发梳得整齐,若不是身后黑乎乎的锅炉厂,更像是来乡下闲情逸致钓鱼的搞文学老头。
离开了环境压抑的农场,谢爷爷骨子里的风雅又透了出来。
比如眼下,申宁甚至能看到他窗边用罐头瓶装得一小把野花。
黄黄蓝蓝,从擦得透明的玻璃窗子后映出来。
谢温时神色一下子柔和起来,轻声唤了声“爷爷。”
谢爷爷笑着走来,弯腰拾起钥匙,道:“最近锅炉厂闲得很,我每天都没事做,每天就和老魏小宋他们俩闲聊。”
他看看申宁,现在是自己的孙媳,感觉又有些不一样。
他慈爱笑道:“宁宁最近怎么样?”
“我好着呢,”申宁迫不及待分享自己的新工作,“我这周去公安局上班了,还会巡逻!”
她想了想,昂着下巴补充道:“改回让你看看我穿制服的样子。”
她一定是全天下最帅气的豹子。
谢爷爷被逗笑,“宁宁都这么厉害,能当公安了?以后好好干,有机会让爷爷看你穿制服。”
申宁用力点头。
许久没见,隔着一道栏杆他们说了不少话,到最后,谢温时拿出口袋里的照片。
照片用一层软布包着,递给谢爷爷。
“您看看,我们俩结婚那天拍的照。”
谢爷爷一怔,手指微颤,接过了照片。
他表情无比郑重,一步步拆开软布,最后,见到了照片的全貌。
两个年轻人面容鲜活,神态明媚,笑起来的时候,都下意识倾向对方。
谢爷爷看了这张照片许久,像是要把每一个细节都记在脑袋里,最后,才小心地藏在身上。
他眼眶微红,看着谢温时的脸,“你这张照片,和你妈妈真像。”
谢温时微怔。
谢爷爷摆了摆手,又笑了起来,“你们俩快回去吧,别总来看我,我在这儿吃穿不愁,挺好的。”
他背过身慢吞吞走了,脊背挺直,像绷到极致的弓。
申宁看着他的背影,戳了戳谢温时的腰。
她小声道:“我们回家?”
回家。
谢温时恍然回神,他现在还是有家的人。
作者有话说:
收拾到下午,四点多码到现在,我的脑袋已经不行啦!
PS:正文真的快要完结了,大家有啥想看的番外吗?让我提前构思构思 \\^o^/感谢在2023-02-26 18:50:57~2023-02-27 20:39: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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