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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急转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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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敦毡帐。

  杨善经战战兢兢道,“回可敦,薛延陀部的夷男派遣他弟弟统特勒向唐入贡,听说李世民还赐给他宝刀和宝鞭,大加嘉赏。”

  “这个夷男如此可耻,居然上赶着去向李世民俯首称臣,真是丢尽了草原人的脸!”可敦怒道,好容易度过了去年的天灾,以为今年一切都会转好,没想到薛延陀部愈演愈烈,和突厥越行越远。

  “可是……大可汗他……他惧于形势,也派遣使者要去唐称臣,请尚公主。”杨善经道。

  可敦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立刻站起身道,“大可汗他竟会……?你们怎么没阻止?你去给我备车马,我要立刻去进谏。”

  杨善经拦道,“我当时阻止了,但是大可汗只听那赵德言和阿德列的,我和几个大臣说的话他根本当耳旁风,而且……而且,他派的使者早已出发了。”

  可敦软坐在椅子上,“李世民给夷男封汗,又结好突利和一些小部落,就是为了孤立我们,又岂会轻允言和?”

  杨善经劝道,“也许事情有所转机,李世民也知道在草原上打不过我们,说不定会答应联婚以求太平。”

  可敦摇摇头,“李世民当年受渭水之盟的胁迫,如今李唐国力日上,他又岂会善罢甘休,看他这几年在草原上步步为营就可知他所谋者大,可恨草原不但遭逢天灾,朝堂上又有小人惑主,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这可如何是好?”

  大可汗牙帐。

  可敦挑帘入帐,这次大可汗竟主动请自己来议事,只不知所议何事……进了帐后,她环视左右,没其他人在,心忖这倒是个好机会,一定要让可汗把赵德言他们几个逐出草原……

  颉利身着绿绫袍,编发裹额,当庭坐在桌后,眼睛盯着桌上的地图,听了门帘响动,方抬起头来,“可敦,苏雅年纪不小了吧,有十二了吧。”

  可敦不知他有何意图,“虚岁十岁,今年九岁,可汗唤人请我来此,不是来讨论苏雅年纪的吧?”

  可汗笑道,“不知不觉,咱们的女儿都这么大了,虽说有点早,但是我给她想了门好婚事,想必可敦你也不会反对的。”

  “女儿还小,现在就谈论婚事不是太早了?”

  可汗冷笑了一下,“你不是一样,没问过我,就要把女儿嫁给那个隋王,好在苏雅够强硬,宁愿逃走也不同意,你啊,就别拿这个做借口了。”

  可敦一时结舌,可汗道,“我想把苏雅许给唐朝皇帝,你看怎么样?等咱们女儿做了妃子,我就不信李世民还敢来攻打突厥,你们中原人不是最重伦理嘛,到时候我不管怎么说也是他岳父了……”

  可敦没料到可汗居然把主意打到苏雅身上,她把苏雅嫁给隋王虽有利用之意,可一方面也觉得两个孩子怎么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总比那些兄死弟袭的突厥人强,没想到颉利这一开口,竟想把苏雅嫁给李世民?那个篡了他们隋朝的乱臣贼子?她怎么可能允许?怎么可能会把女儿嫁到夺朝篡位的李家?!

  可敦平复了下心情,“大可汗,你先前向李唐请婚没经过我的同意,我就当不知道这件事,但是把女儿送出去和亲,这件事我决不答应,你一会儿请婚要做李世民的女婿,一会儿又要嫁女儿给李世民做他的岳父,你以为李世民是三岁小儿?”

  可汗有点不悦,“这就是你跟大可汗说话的态度?我告诉你,如果不是李世民拒绝了我的请婚我也不会非想把女儿嫁给他,你以为我很愿意吗?可敦,你看看四周围,都降了唐了,我们再不和亲,就没机会了!”

  可敦趁机进谏道,“大可汗,我知道你不想轻启战端,可是李世民结好我们左右就是为了孤立我们,咱们草原人孤注一掷倾力一战还是有获胜之机的,在马上打仗,中原人从来不是草原人的对手!只要大可汗主意拿定,把那些每日光会进谗言,只想保住自己官位性命,不顾草原利益的人统统赶走,草原还是有复兴之机的啊,大可汗!”

  颉利可汗脸色越来越难看,“每次你都要说赵德言他们,每次你都要说,都到了火烧眉毛了你还在这儿中伤挑拨,我告诉你,这些人都是我的治国良才,我就是倚重他们草原才能保留到今日,总之,我只是要知会你一声,苏雅嫁去和亲,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好,我意已决!”

  可敦没想到可汗如此刚愎自用,听不得任何劝谏之言,当下高声道,“我决不同意!”

  颉利指着可敦,“草原上的事,我——说了算!”

  这时,有个小兵模样的匆匆闯入,颉利怒道,“谁准你进来的?滚,拖出去打!”

  小兵跪下磕头道,“大可汗,有紧急军情!”

  颉利正了颜色,“还不快说?!”

  小兵诚惶诚恐道,“据报唐皇帝李世民令李靖为行军总管,张公瑾为副帅,宣告征战突厥……”

  “什么?!”颉利不敢相信,李世民居然真的发兵来打?!

  战端已起,虽然这下苏雅是势必不会和亲了,但是……真的开战了,而且有名将李靖坐镇,可敦知道这不是计较往日恩怨的时候,突厥的生死,也许就在此一役,当下道,“大可汗,请尽快部署兵力,草原人一向擅长马上作战,即是李靖来战,也不必惧怕!”

  颉利点点头,“可敦言之有理,这样吧,你先回去……来人,快召赵德言阿德列来商议对策……”

  “大哥,二哥,看,我真的没事了吧?”幸儿昂首阔步的在帐里走着,显示自己总算是彻底好转了,捱这场打,受了那么多罪不说,这么多日子不能自由行走,更是让她想发疯。

  李震道,“你是好了,可是还是再过些日子再弃了轮椅吧,现在还是用轮椅代步,你不要急,听我说,万一让可敦知道你已经痊愈了,把你下放到马厩去怎么办?”

  仲闵也点点头,“你在帐里可以走啊,出了帐子我们推你就是。”

  啊?还要装病人?不过这也是为她好,好了得去喂马,病着就不能疯跑乱跳,果然是甘蔗没有两头甜,自古事难全……

  苏雅忽道,“我想穆溶现在就是在外面骑马可能都没事……”

  “真的?”难道可敦变了性子?还是……外头下了石头?

  李震问道,“为什么?”

  苏雅看了看窗外,平静的草原不知道还能保持多久的安宁,“我早上给母后请安的时候听到她和堂舅说到中原已经对突厥开战了……”

  “真的?”李震和仲闵互相看了一眼,从对方的眼里读到了太多……

  苏雅喃喃道,“是真的,我也希望是假的,母后非常着急,我从没见过她这样焦灼的样子,政道,你说,咱们草原人一定能把中原人赶走的是不是?”

  政道不知该怎么说,“我……我也不知道,我只希望不要打仗。”

  几个人陷入了沉默。

  等苏雅和隋王被请去吃饭,帐里只剩了他们兄妹三人,李震一脸忧虑,“本以为幸儿伤好了我们就可以计划逃跑了,没想到又出了这个岔子。”

  仲闵摇摇头,“震哥,你想,咱们收集的资料说不定能给咱们大唐的将领用上,也许能帮上一个大忙呢。”

  李震的热情像是霎时间被点燃,“是啊,虽然遭逢战争咱们走不掉,留在这里做内应也不错,我们在这儿一样可以为大唐建立功勋!”

  看着这两个说到国家和战争就热血沸腾的人,幸儿很羞愧自己没有太多作为大唐子民的自觉,能遭遇这么多波折在这个朝代活了下来,她想的是如何能活着,而不是建功立业,也许这是男女的大不同?

  “穆溶,”诺拉跑了进来,打断了三人的各异心思,“我刚才忘记问你了,今儿傍晚我们要去艾依湖里洗澡,你去不去?”

  幸儿听了睁大眼睛,啊,这是她到了草原以来除了生存下去之外的第二大愿望,奈何草原上的水弥足珍贵,来时又适逢严冬,每次洗都只是用一点点水,稍微擦擦聊表意思而已,渐渐的,她也不得不学会了苏雅的习惯,随身携带着不少香囊,希望以此能遮盖住她很少洗澡的事实。

  “去,我一定去!”幸儿连忙答道,诺拉得了答案,兴冲冲的又跑走了,幸儿回头看李震和仲闵,两人居然都有点尴尬。

  最后还是李震清清嗓子,问道,“你们几个女孩子洗澡,没人看着怎么行?”后来,又皱着眉头,“不行,你们衣服肯定放在边上吧,万一给哪个捣蛋鬼拿走怎么办?”

  仲闵也附和的点点头,“不如不要去了。”

  “不行!”幸儿坚决道,就是下刀子她也要去洗澡,实际上要不是一个人害怕,她早就自己去了。

  李震看着执拗的妹妹,没奈何的叹口气,“少不得我去给你们放哨好了。仲闵,你和我一起去,我在附近守着,你去周围转悠着,别放捣蛋鬼过来。”

  傍晚,趁着日头的最后一丝暮色,幸儿和诺拉,依珠几个三下五除二去了身上的外衣,穿着贴身的内衣,抱着膊头一个二个下了水,“啊,水还挺凉。”幸儿说道。

  诺拉笑道,“所以刚才才逼着让你喝点马奶酒驱寒,你还以为我们要害你不成?”

  幸儿笑道,“是我想岔了。”不过,就算是再凉的水,能彻底洗回澡也是值得的。

  “穆溶,这个油膏给你,”依珠递了块滑溜溜的东西给幸儿,幸儿拿过来,颜色挺污浊的,但是看诺拉已经愉快的就着水用油膏擦胳膊了,幸儿方相信这东西可能就是她的“沐浴露”了,幸儿把浸到水里的头发用油膏擦了擦,又用湖水冲掉,果然……湖水变浑了……幸好湖域广大任我驰骋,幸儿打一枪换一个地方……

  “穆溶,说起来还得感谢你呢,要不是你一起来,你那日不离身的大哥二哥怎么会跟着来保驾呢?”诺拉笑谑道。

  幸儿道,“好啊,给你们放哨你还要嘲笑我!”幸儿把身前的水朝诺拉泼去,依珠脸上尽是溅起的水珠,她也不甘示弱的反击,水花四溅,几个女孩笑作一团……

  仲闵在林子四周徘徊,心里总像有个不安分的小鹿一样咚咚跳个不停,听到伴着水声传来的女生的嬉笑,仲闵忍不住停下了脚步,走近了湖边,隔着草丛看到了幸儿的背影,黑黑的长发披在身后,水面上露出的一方雪白的肩膊竟让他心跳不已,非礼勿视非礼勿视……仲闵告诫自己,可还是忍不住,看着幸儿被水泼的转过了身,滴着水珠的脸庞,雪白的脖颈,玲珑的肩头,嫣然巧笑,仲闵的心头有些激荡,硬生生转开了目光,但是刚才的画面一直在脑海里盘旋挥之不去……

  可敦毡帐。

  “说,现在情势怎么样了?”可敦脸沉如霜,不怒自威。

  杨善经道,“先是有九名草原的将领率三千骑兵投了李靖,后来,拔野古、仆骨、同罗、和奚部落的首领率部众也降了。”

  情势竟如此严峻,可敦道,“那大可汗打算怎么做?”

  “大可汗说要先下手为强,趁他们还没有部署完好之前,打乱他们的计划。”

  可敦点点头,“这倒也不算错,怕就怕李世民在边境上都屯结重兵,想打乱他们不易啊。我不是让你给我抄了份地图?快拿来,我要看看四周形势。”

  杨善经把地图递给可敦,可敦在桌上缓缓展开,越看眉头皱的越紧……

  “大哥,天气越来越冷了,你今年可一定要注意保暖,一定不能再犯了嗽疾,”幸儿叮嘱着李震,秋意渐浓,草原上的气氛也越见紧张,他们兄妹三个隔几天就在湖边开个“碰头会”,交流战况信息,看有没有可乘之机。

  幸儿已经又回了苏雅身边,和依珠一起伺候公主,本来她想着能歇着也是好的,但是李震说隋王那边的消息不多,反不如可敦这边可经由苏雅侧面得知,苏雅在一次请安时趁可敦和杨善经商议事情的当儿,随口小声提了一句要穆溶回来,说是依珠一个人不够伺候的,可敦随意的嗯了一声,根本没空在意。幸儿怕引起可敦恶感,每次凡有和可敦碰面的场合都让依珠去,这些日子过去,倒也一直相安无事。

  “我会注意的,”李震道,“万一咱们有机会投了李靖将军,我还要跟他一起奋勇杀敌呢,怎么能让嗽疾拖累了?”

  幸儿道,“隋王他们有什么打算?”

  “太后好像念佛更频繁了些,别的没什么异常,问起隋王,他只是说跟着祖母走,别的什么也不想。”李震道。

  这祖孙俩倒是颇得老子真传,安贫乐道听之任之,幸儿有些讶然。

  “李靖将军没有贸然率众来战,好像在等什么似的,看来他这次是有备而来啊。”仲闵道。

  “是啊,就是不知道父亲来了没有……”李震悠悠道,假如能和父亲并肩而战,即算是战死沙场,那也值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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