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名女受害者之间有关联吗？”邱允实了解完全部案情后问。

袁队长摇头，“之前警方重点调查过这方面，得出的结论是，三个人毫无交集，她们的居住点也是城市的三个方向，相距甚远。”

“也就是说，这个凶手恰好偶遇了三个女人打骂孩子，又恰好都是雨天，然后在没有任何准备的前提下，就近寻找凶器，出其不意地袭击？”邱允实反问。

“目前看来是这样。”

“可这也太巧了吧？”邱允实表情夸张，“尤其是最后一次，滕湘云不是在家里打了孩子吗？凶手怎么知道的？”

袁队长意味深长地点头，“的确，所以我们锁定的嫌疑人之中，曾经有过滕湘云的丈夫。但是很快他就被排除嫌疑了，因为第二次案发时间，他有坚固的不在场证明。”

另一面侦查员补充解释：“我们走访过滕湘云的邻居，老小区房子不隔音，如果谁家有人吵架，隔壁和楼下都能听见。就跟第二起命案一样，我们怀疑凶手是听到了滕湘云跟丈夫的对话，得知她打了孩子，并非亲眼所见。”

“你们有没有锁定过哪些嫌疑人？”邱允实觉得这个推测也有道理，继续问。

袁队长说：“之前的同事也有过这样的推测，他跟你一样，也觉得事情太过凑巧，有可能凶手并不是专门在雨天偶遇暴力母亲的心理变态，而就是单纯的跟三个女人其中之一有仇，故意伪装成连环杀手。”

“这样的话，应该是跟张悦和简蓉其中之一的谁有仇，毕竟滕湘云没死，凶手也没来补刀。”邱允实点头，他也觉得这个方向更有价值。

“没错，在此基础上，他们查过张悦和简蓉的社会关系，还真的找到了三个嫌疑人，分别是张悦的前男友、简蓉的哥哥以及简蓉的暧昧对象。只可惜，这三人的样貌都跟滕湘云描述的凶手对不上。”

邱允实歪头想了想，问：“滕湘云没说她有什么仇家吗？”

“没有。他们夫妻说他们一直老实本分，秉承着大事化小、息事宁人的原则，没得罪过什么人。走访他们的单位邻居，得到的结论也确实如此。”袁队回答。

“滕湘云出事之后有什么动向？你刚刚说她没有担心雨天杀手再来找她？”邱允实追问。

“没感觉她担心害怕，她自己也说，既然被她看到了长相，这个雨天杀手估计正忙着改头换面跑路吧。不过我倒是知道滕湘云的精神状态不太好，她丈夫说她好像是有焦虑症，有时情绪会突然失控，平时溺爱孩子，可是会毫无预兆地突然对孩子发火。出事也是因为大雨天一个人跑出去，所以出院后，夫妻俩去了医院的精神科，系统治疗了几个月。听说是痊愈了。”

“懂了。”邱允实若有所思。

袁队问：“允实，你有什么想法？”

“我建议以滕湘云作为突破口，先查她。”

“为什么？”袁队疑惑。

“因为两短一长选最长。”邱允实好像在说一件极为严肃的事。

一个最年轻的侦查员噗嗤一声乐出来。

袁队白了邱允实一眼，“你以为查案是闹着玩？”

“你们以为我说的是名字吗？”邱允实还是非常认真，“我说的是命。滕湘云相比较其余两个命最长，她还活着，与众不同，也更容易深入挖掘。”

“你怀疑凶手是冲着滕湘云去的？”袁队问。

邱允实摇头，“我怀疑——凶手就是滕湘云。”

“什么？”好几个人异口同声。

“为什么？”袁队抢先问出所有人的疑问。

“侦探的直觉。”邱允实不假思索地回答。

袁队又冷眼，“你以为查案是闹着玩？”

“好吧，直觉也是有据可依的：首先，这个画像上的男人真的太丑了，集合了太多丑陋元素于一身，现实中真有人长这样肯定让人印象深刻，怎么会通缉了两年，还没找到人？没人举报身边这个丑八怪吗？我严重怀疑，这就是个不存在的形象，是滕湘云潜意识里所有讨厌的人的特征结合体，也就是说，这是一张人脸拼图。接下来的侦查重点之一就是查滕湘云的社会关系，找到拼图的原型人物。第二，滕湘云夫妻俩是大事化小息事宁人的老实人，这样的人一般性格懦弱，胆小怕事，不应该不担心惧怕雨天杀手再次找上门，除非他们夫妻俩其中之一就是雨天杀手，另一个知道这事儿，那自然不用害怕。有想法就要去验证嘛，所以接下来侦查重点之二，就是进一步测试他们夫妻是否真的不担心恐惧雨天杀手再次找上门。第三，滕湘云本身就有精神类疾病，大部分时间溺爱孩子，又会突然反常打骂孩子，打骂完又后悔，非常符合雨天杀手的心理变态这个特征，我怀疑滕湘云也曾遭受母亲的打骂，留下了心理阴影。所以接下来侦查重点之三，查滕湘云跟她妈的母女关系。第四，滕湘云去系统治疗，病好了，这雨天杀手也销声匿迹了，这不是太凑巧了吗？所以接下来的侦查重点之四……总之你们先查前三点吧。”邱允实俨然专案组组长，把任务分派下去。

会议室里的人面面相觑，这的确是他们从未走过的路，崭新的方向，也是他们的盲区，他们压根就没往受害者就是凶手的方向去想过。

“那你的意思是，滕湘云是故意要在宋家沟旁把自己给弄伤，为的就是假装受害者，给警方一个假形象，让警方永远也查不到她身上？没必要吧？她这么做简直是画蛇添足，当时警方根本没怀疑到她啊。”袁队长对邱允实的推理有些不放心，担心他会带领整个专案组继续做无用功，浪费警力和时间。

“别忘了，当时滕湘云刚刚打骂完自家孩子，她心疼又自责，那个时候的她哪有功夫去策划这些？我想，当天她情绪失控跟天气也有关系，当时下雨，而她在下雨天就会病发，情绪失控，因为病发而打骂孩子，也因为病发而惩罚那些打骂孩子的母亲。这一次，她自己就成了自己要惩罚的对象，所以我觉得，当时她是在病发的情况下自我惩罚，她自己脱下了鞋子，想要把鞋垫塞进嘴巴，但是可能她脚臭吧，被味道劝退了，所以干脆先撞石头。”

邱允实说到脚臭时，袁队长皱眉，摸着下巴咂嘴分析：“可是后来她在医院昏迷的时候一个劲儿喊救命啊。她丈夫和当时的民警一听这话，想到她遭受袭击也很正常。要是自己撞石头，喊什么救命啊？”

“拜托，你做梦只做睡前想的事情吗？你就没梦见过小时候的事儿？”邱允实撇嘴，表示这个问题很白痴。

一名侦查员恍然大悟地说：“对啦，所以滕湘云在医院醒来的那一刻，得知丈夫和民警认为她是被雨天杀手袭击时，其实是懵逼的。然后她马上决定，将计就计，既然他们这样误会，那就让他们彻底误会。因为是临时编造谎言，没什么准备，所以就拼出了这么一副尊荣。”

“最重要的是，她确认了雨天杀手的性别。一般暴力犯罪，男性歹徒多于女性，本来警方和民众的潜意识里就倾向于雨天杀手是男人，她干脆顺势来了个确认，这样一来，就把警方彻底引入歧途，自己便可以高枕无忧。”另一名侦查员接茬分析。显然，这两个已经站队邱允实。

邱允实像个老夫子一样满意点头，“孺子可教也。”

“你刚刚说的三个侦查方向，查滕湘云讨厌的人的样貌和查她跟母亲的母女关系还好说，但是测试滕湘云是否惧怕雨天杀手找上门，怎么测？难道你又要冒充雨天杀手，跟她来个不期而遇？”袁队问。

“不行，那个形象是她编造出来的，不存在的人突然出现在眼前，她是傻子也能想到这是对她的测试，肯定会装出害怕的样子，还会直接报警。查她必须暗中进行，千万不能让她知道，否则前功尽弃。”邱允实干脆否决。

“那怎么测？”站队邱允实的侦查员好奇追问。

“擦肩而过，不期而遇肯定是要有的，但是这个人的面部特征极为重要，必须恰到好处，只要符合人脸拼图的某个显著特征就好，不能完全凑齐。如果滕湘云作为雨天杀手手下的漏网之鱼，仍心有余悸，那么就算不是草木皆兵，遇到与雨天杀手有相似之处的男人，也得有点本能反应。”邱允实说着，目光开始在在场的男人中扫视，然后开始点兵，“你，本来就有点凸嘴，你来演龅牙得天独厚；你，发际线退潮，太阳穴空旷，画个黑痣最明显；你，你这眉毛也太稀疏啦，无眉星人吗？直接贴一条假眉毛，反而没有化妆痕迹。嗯，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邱允实话音落下，会议室里的人个个都成了攥拳的叮当猫，房间里回**着骨关节的咯咯声。

袁队为邱允实捏把汗，自顾自嘀咕：“唉，最好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