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天,姜萌和闵从善一起找上门。
闵从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转弯,近乎于谄媚,如果任轩昂闭门谢客,他大有在律所楼下打地铺等到任轩昂接见的架势,非要来当这个证人。
“我证明,我可以证明,一切就像是任律师说的一样,孟亚杰是突然联系我,请我吃饭,跟我套近乎。当时我还奇怪呢,现在一想,他完全就是在利用我!”闵从善急着表态。
姜萌用手肘杵了一下闵从善,催促他继续说重点。
“哦对了,”闵从善拍了一下额头,“还有最最重要的一点。孟亚杰出院后去找工作,说是找了好几个工作人家都不要他。他说想跟我干保险。我说我一个健全人去应聘都没录用,你这样的,人家保险公司肯定不要。他就说要跟我一起帮我女朋友拉单。一开始我不同意的,可是后来他非要跟着我。别说,这家伙口才是比我好,而且他还是残疾人,主动现身说法,说自己当初没买保险,没钱治伤,所以才落下残疾,用这套谎言还真的拉来了两单。”
“快说重点!”姜萌又杵了闵从善一把。
“对,说重点。后来我就同意了。孟亚杰说要学习保险的知识,让我给他找资料,他要带回家学习。我就给了他不少保险的宣传单啊什么的。重点来了,我给他的资料中绝对没有涉及到骗保的,可是后来我去他家,看到他把各种保险的资料摆在桌上**,当时他在洗手间,我觉得房间里太乱了,可能是他腿脚不方便,所以懒得收拾,我就帮他整理那些资料。结果被我看见,资料里混进了好几张有关骗保的案例,都是一些网上能够找到的骗保案例,如何被保险公司或者警方识破骗局的反面典型。当时我也没在意,心想这个孟亚杰还真的挺有心,还自己找了资料学习。现在看来,他就是故意把这些资料摆的到处都是,想要让孟冠兴看见。那些反面典型就是在暗示和教孟冠兴怎么成功骗保!”
“没错,我也可以作证,当时从善就跟我提过这事儿,我还夸孟亚杰来着,说他还挺自觉,懂得自己上网查资料。后来见面我还跟孟亚杰提过一嘴这事儿,问他怎么想起来查骗保的事儿,他当时支支吾吾,敷衍说就是在网上无意中看到有关的新闻,所以就打印出来了。”姜萌补充,“我跟孟亚杰的这段对话,我的同事也能作证,当时我还有两个同事也在场。”
邱允实兴奋地击掌,朝任轩昂说:“任律,这下咱们胜券在握啊!”
一下午,邱允实几次三番故意高调地在任轩昂面前走来走去,任轩昂不厌其烦,最终忍无可忍,问:“我要是不夸你一句,你预备这样烦人到什么时候?”
邱允实嘿嘿笑着,“到我厌烦为止。”
“行啦,你厉害,可以了吧?”任轩昂本来是想要隐晦地、但发自内心地夸赞两句邱允实这次的小聪明又一次得逞,可是邱允实摆出这么一副嘴脸,生生让他的发自内心变成了言不由衷。
“接下来,咱们去找孟亚杰的前老板吧,烧烤店老板大概率是天天在店里坐镇,只要去他店里吃烧烤,八成能见到。”邱允实坐在任轩昂的办公桌一角,随手把玩任轩昂最喜欢的黄水晶摆件,“顺便请我吃顿烧烤。”
“是不是我请客,要看你今晚的成果如何。”任轩昂早已经习惯了邱允实随便摆弄这只水晶球,等他玩完,习惯性地拿出纸巾擦拭上面的指纹。
“不是我的成果,应该是你的成果,”邱允实笑着说,“任大律师不是最擅长单刀直入,直*捣黄*龙吗?今晚你再试试,说不定用不上我,你自己就能把这位烧烤店老板给拿下。”
“你小子又想要看我笑话?你以为同样的圈套,我还能第二次中计?”任轩昂恨不得就用手中的水晶球去丢邱允实,当然,他是舍不得水晶球,而不是邱允实的脑袋。
“相信我,这一次你一定行!我看好你喔。”邱允实又坏笑着眨了眨左眼。
下班后,两人来到烧烤店门口,进门前,任轩昂停住脚步,略有迟疑。
“没事儿,放心大胆按照你的套路单刀直入地说,该做的铺垫我都做完了。”
“确定这次是铺垫在前?”任轩昂还是觉得面前等着自己的是邱允实的圈套。
“相信我,没错的。这次的铺垫必须做在前面,不然会引起老板的怀疑。”
又是这句“相信我”,任轩昂心里更没底了。
“哦对了,”邱允实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提醒说,“进去以后要是看到制服美女,千万别搭讪。”
“什么?”任轩昂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怎么突然冒出来制服美女?再说了,自己什么时候跟女人搭讪过?
晚上6点,烧烤店的生意不算火爆。两人一进门便看到了坐在前台前面餐桌的一男一女,这两人一老一少,都穿着藏青色的西服,脖子上都挂着名牌,典型的房屋中介打扮。而且他们也都抬头往门口的方向张望,见到了任轩昂和邱允实进来,只看了一眼,就像是不认识一样,转回头,起身,去到前台结账。
怪不得邱允实说不让打招呼,任轩昂苦笑,这两人正是沈家父女。这两人打扮成房屋中介的样子,又刚刚吃完结账要走人,看来铺垫的的确确是做完了。
前台刚刚结账完毕的老板正是任轩昂和邱允实此行要找的许刚。根据夏真的提纲,这个许刚今年42岁,这间烧烤店已经开了十几年,他每天晚上最忙的时候都会在店里坐镇。许刚是个女儿奴,对独生女疼爱有加,几乎有求必应。今年,他预备送女儿去国外读高中,学费已经攒够了,但是国外的生活费不低,想要让宝贝女儿生活得舒服,生活费就得高于平均水平。往后的费用全凭这家烧烤店支撑,所以说烧烤店的命运决定着女儿的命运,决定着这个家庭的命运。
此时的许刚神情有些恍惚,目光呆呆地盯着面前沈家父女刚刚坐过的桌子,若有所思。任轩昂猜测,他刚刚到底听到了什么,怎么会这副神态?
邱允实冲任轩昂使了个眼色,任轩昂径直走到前台,递上名片,表明身份。
“单英莲的代理律师?”许刚惊异地打量任轩昂。
任轩昂做好了对方不给好脸色的准备,没想到许刚皱眉思索了几秒后,竟然客气地请他进包厢详谈。
包厢里,许刚亲自端上茶水,然后表示愿闻其详。
任轩昂把挑拨防卫的事儿一说,又大致讲了他们已经找了几个证人,得到了有利证词,最后提出此行的目的,希望许刚能仔细回想,看能不能提供孟亚杰挑拨防卫的证据。如果想不到,也希望许刚能够作证,至少证明孟亚杰一直遭受孟冠兴和单英莲的剥削虐*待,为孟亚杰的犯罪动机提供依据。
许刚沉思片刻,深深吐出一口气,下定决心似的,问:“你们看过网上那篇专题报道吗?就是女记者夏真写的那个?”
“看过啊,怎么了?”邱允实抢先回答和提问。
“我就是夏真报道中的许某,我所描述的孟亚杰在我这工作,工资必须要打在单英莲卡里,还有他家中所受到的各种虐*待剥削等等都是真的。这么些年,我是真的同情孟亚杰,真的想帮他。可是……唉,可是现在看来,我做不到昧着良心去帮他。”
“昧良心?怎么回事?”邱允实生怕许刚反悔,赶紧追问。
“其实孟亚杰出车祸住院后,我并没有想要辞退他,我的想法是,先雇临时工,等到孟亚杰伤愈出院后再回来工作。我知道,以孟亚杰这样的情况,想要找工作太难了,可如果他没有工作,在家里就更加没有地位,我是真心希望帮帮他,甚至他存下的那两万块私房钱,也是我帮忙每月从工资里提出来一点给他现金的。就像我之前说的,打从一开始,孟亚杰的工资就是打在单英莲的银行卡里的,所以孟亚杰想要攒私房钱,想要攒这笔梦想基金,就必须由我从中运作。”
“你没想辞退他?”任轩昂回想单英莲的描述,明明是说烧烤店老板亲自去医院探望,并且说了辞退的事儿,还给了补偿。
“是,是孟亚杰住院期间给我打电话,主动要求离职的,他说他不想耽误烧烤店的工作,因为哪怕出院了,他的手臂也会有一段时间不能干重活。当时我还很感动。后来,他出院了,我得知他在到处找工作,看上去手臂恢复得不错,我又去找他,提出让他回来烧烤店工作,我还可以给他涨两百块的月薪,当然,这两百块也是单独给他现金,不会落在单英莲手中。可是孟亚杰还是谢绝了。”许刚重点强调“谢绝”一词。
“理由呢?”任轩昂问。
“他说单英莲已经知道了我帮他攒私房钱的事儿,不允许他再回来工作。他不想违逆母亲,因为一份工作搞得家无宁日,所以宁肯去找别的更加辛苦,工资更低的工作。”许刚说着冷哼一声,“这个理由现在听来真是站不住脚啊,单英莲唯利是图,怎么会让孟亚杰宁可去找工资低的也不找工资高的工作?可我当时真就信了。”
任轩昂点头,“孟亚杰当然不能回来烧烤店工作,这样一来,他就没有机会让孟冠兴接触到保险资料,让孟冠兴产生骗保的意图了。”
“后来我还是不放心孟亚杰,就让店里的其他员工帮忙打听孟亚杰的近况,后来我得知孟亚杰去了老街那边的饭店打工,在后厨做杂工,也是每晚要工作到将近午夜才下班。听说工资比我这低很多。我还想着把他挖过来,一来是因为可怜他,二来,孟亚杰是我雇佣过的少有的不偷懒,实实在在的老实人。可还没等我去挖他,他下班途中就出了事儿。哼,当然,出事儿的不是他,而是孟冠兴。原本我还奇怪,干嘛非得去老街那边打工?那边跟我这里比,距离他家又远,工资又低。现在听你说了挑拨防卫,我算是明白了,老街那边监控少,晚上人也少,最适合上演那出反杀的戏码。而我这边,周围是商业区,哪怕是过了午夜也太过热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