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静瞪大了双眼:“珠江三角洲那么大的地方,你能把他们给找出来?”
俞莫寒微微一笑,说道:“如果他们真的在那一带,要找出他们其实并不难。”俞莫寒本想在机场的车库里与倪静来一次浪漫的相会,但是想不到她根本就没有开车,而是选择了地铁。当最后在机场大厅见面的时候两个人禁不住相视一笑,原来他们俩的手上都是空空如也,什么东西都没有带。也就是在这一刻,“她就是我的女朋友和未婚妻”这样的记忆在俞莫寒的心中才变得真实起来,于是就极其自然地揽住了她的腰并将她紧紧拥入怀里。
“你不要再离开我,不要再生我的气了好不好?”他亲吻着倪静的秀发,喃喃般说道。
倪静真切地感受到了他这一份热烈而真挚的情感,身心仿佛都融化在了他的怀抱之中。不过她终究是矜持的,当她感觉到四周的人都朝他们看来的时候,绯红着脸轻轻推开了俞莫寒,将他拉到机场大厅里一处无人的地方后低声问道:“你的病治好了没有?你准备带我去哪里?”
俞莫寒回答道:“我们直接去广州,我估计洪家父子和沈青青很可能就在珠江三角洲一带。”
俞莫寒将康东林说过的话对倪静讲述了一遍,最后说道:“从安全的角度讲,洪家父子去最近七年多来生活的地方可能性最大,不过他们心中的安全还必须满足另外一个条件,那就是远离本县外出务工人群密集的地方。”
倪静又问道:“为什么不可能是在福建呢?”
俞莫寒点头道:“我查看了一下相关的资料,瓜州的农民工不少在福建,所以,我觉得可能性不大。”
倪静顿时明白了他的思路,提醒道:“你这是先设置条件然后再进行推测,可是万一当初洪家父子所去的地方就是他们老乡多的地区呢?如此一来,你前面所有的推测都是错的了。”
俞莫寒笑了笑,说道:“你的提醒很有道理,我确实事先设置了条件,不过我认为自己所设置的条件也是符合洪林七年多前的心理的。多年前,洪林因为高考失败不得不回到村里成为一名民办教师,后来他遇见了沈青青,然后因为政策调整失去了继续当教师的资格,于是他就带着极度的自卑及内心的屈辱离开了家乡。你要知道,那个时候的高考升学率并不像现在这么高,想来洪林的同学中也有不少人没考上大学,甚至还因为高中教育的瓶颈,很多人只好在初中毕业后就开始外出打工。洪林内心的另一面却又是倔强、高傲的,他当然不愿意和他的那些同学为伍,所以,我认为七年前他和父亲去的地方不应该是本县农民工的聚集地。而正是基于这样的分析,我才更加确定了自己的判断。此外,我还基本上可以推断出洪林在离开家乡后的这七年多的时间里都干了些什么。”
很显然,倪静已经同意了他的推论,问道:“哦?你说说。”
俞莫寒笑了笑,说道:“如果我是洪林的话,离开家乡后最想做的一件事情就是上大学。自卑和被剥夺教师身份所带来的羞辱是他学习的最大动力,所以,洪林到了新地方后首先就是参加自考或者成人高考,以此获得一个学位,并因此而获得心理上的基本满足。另外,在洪林年轻的生命中最值得骄傲的可能就是他当民办教师的那些日子了,他因此获得了孩子们和村里面大多数人的尊敬,因此,我认为他后来找工作的时候首先会考虑教师这个职业。但是他的学历水平肯定是不可能在大城市的中小学里面任教的,但民办学校很可能接纳他,或者是,他自己去办一所民办学校。结合他的外貌特征、年龄、受教育的状况,然后将寻找的范围缩小到民办类中小学,特别是小学。你要知道,任何类型的学校都需要在省一级的教育管理机构注册的,包括学校的教师也会有登记,如此一来,我们想要在茫茫人海中寻找到他也就不再有太大的困难。”
倪静看向他的眼神中带着崇拜:“莫寒,你怎么这么聪明呢?”这时候她才再一次想起了那个非常重要的事情,“莫寒,你还没有告诉我呢,你的病究竟治好了没有?”
俞莫寒苦笑:“我那根本就不是什么病,完全是被人催眠后的结果……”随即就将自己在医科大学附属医院精神科的事情对倪静讲了,最后说道,“以前我太过简单,今后再也不会了。”
倪静不禁骇然。她没有想到俞莫寒在那么短的时间里面竟然经历了如此险恶的过程,而且竟然还可以做到成功反击,如果没有强大的心理自控能力绝对不可能做得到。倪静急忙问道:“那也就是说,你的问题根本就没有得到解决?那你怎么忽然想起我来的?”
俞莫寒的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说道:“因为我绝对相信姐姐的话,她绝对不会骗我。其实我应该感谢顾维舟,当我见到你之后心里面就只有你一个人了。”
那当你见到了苏咏文之后呢?倪静的心里马上就想到了这样一个问题,不过她并没有傻到要将这个问题讲出来。至少在此时此刻,他的心里只有我。这就足够了。所以,倪静的内心依然充满幸福。
去往广州最近的航班四十分钟后起飞,两个人购买了机票后就直接安检进入了候机厅,吃晚餐已经来不及了,不过他们本来就准备到了广州后找个地方美美地吃一顿。
靳向南确实很着急,可是俞莫寒遇到的情况又实在是可以理解。此外,他觉得俞莫寒的话也很有道理:洪家父子不大可能马上返回七年来所住的地方去,说不定还会故意兜一个大圈子。所以,他只能耐心等待。
而等待的过程是非常痛苦的,感觉起来更是十分漫长的,一直到了晚餐的时间都没有看到俞莫寒的人影,甚至连电话都没有,这时候他实在有些忍不住了,于是就给俞莫寒打了电话。
对方处于关机状态!靳向南不明所以,心里却更急,急忙让下面的人去查俞鱼的电话号码,电话一拨通靳向南就急不可耐地问道:“你弟弟呢?他的手机怎么打不通了?”
俞鱼回答道:“莫寒认为自己被人催眠了,所以后来就去了医科大学附属医院的精神科,也不知道怎么的,一直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
靳向南诧异地问道:“你没有与他联系过吗?”
俞鱼回答道:“我没敢打电话,万一他还在接受治疗呢?”
靳向南道:“刚才我打过了,可是他的手机处于关机状态。”
俞鱼的声音有些着急了:“怎么回事呢?不就是去接受催眠治疗么,怎么会花费这么久的时间?”
靳向南有些疑惑:“接受催眠治疗?怎么回事?”
接下来俞鱼就将弟弟的情况告诉了靳向南,随后说道:“莫寒是精神病医生,他的想法就是去找一个信得过的同行,通过催眠的方式将顾维舟植入他意识中的那些东西删除。他大致的意思就是这样,具体的我也不大懂。”
靳向南又问道:“医大附属医院的精神科的主任是他信得过的人?”
俞鱼道:“他没有具体讲,也不让我们送他去。”
靳向南责怪道:“你这个当姐姐的也太粗心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让他一个人去呢?算啦,现在我就去一趟医院。如果你那边有了他的消息一定要马上联系我。”
其实俞鱼早就后悔了,俞莫寒告诉她事情经过的时候她听得心惊胆战,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弟弟最终安全地度过了危险。
靳向南带着小冯直接去了医大附属医院的精神科,不过得到的消息却是俞莫寒早就离开了医院。靳向南心里更是觉得事情有些不妙,急忙拨通了胡主任的电话:“我是城南刑警支队的靳向南,今天下午俞莫寒是不是找过你?”
胡主任大吃了一惊,刑警支队的人和俞莫寒究竟是什么关系?他急忙说道:“他早就离开医院了啊。”
靳向南问道:“据说他去医院是接受你的治疗,那么请你告诉我,他究竟属于什么样的情况?你给他治疗后效果如何?”
胡主任清醒过来后就感觉到事情不大对劲。俞莫寒什么时候离开的,他对此竟然没有丝毫记忆,忽然觉得有些口渴,随即就发现茶杯里面已经空了,急忙将那位年轻护士叫来询问情况,这才得知俞莫寒刚刚离开不久。也就是在那一瞬,他才意识到自己很可能反而被俞莫寒催眠了。顿时脸色大变,汗水一下子就从额头处冒了出来。
他不敢将这件事告诉滕奇龙。一个人的无能自己知道就行了,主动去告诉校长那就是傻子。可是不多久滕奇龙的电话却偏偏打了过来:“情况怎么样?”
他急忙回答道:“还算比较顺利,不过我没有忍心在他的意识中植入太多的东西。他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年轻医生,我不想就这样毁了他。”
电话马上就被滕奇龙挂断了,他能够感觉到校长极度不满,不过这总比他知道了真相好。他只能在心里面如此安慰自己。
然而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刑警支队的人竟然这么快就找上门来,而且对方提出的问题实在让他很难回答,过了一小会儿之后他才说道:“他确实是来过我的办公室,不过最终并没有接受我的治疗。”
靳向南问道:“为什么?”
胡主任回答道:“是我拒绝了他。因为我们是同行,这是一件让人很忌讳的事情。”
靳向南心里的怀疑更甚:“既然如此,你刚才在犹豫什么?我的问题很难回答吗?”
“不,不,”胡主任急忙道,“我是觉得你们打电话来询问俞莫寒的事情有些奇怪。”
靳向南当然不相信他的这个解释,语气强硬地说道:“我们目前所了解到的情况是,俞莫寒和你见面之后就失踪了。胡主任,你必须告诉我们他今天来找你的详细情况。请你现在马上到你的科室来,我们在这里等着。现在,马上!”
俞莫寒失踪了?胡主任被这个消息吓了一大跳。他失踪关我什么事?可是他到了我办公室后的事情怎么可以告诉警方?这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犯下了一个大错,一个左右为难,就是跳到黄河里面也洗不清的大错。
胡主任非常后悔。在去往医院的路上他才忽然想起俞莫寒对他说过一直在调查高格非的事情,甚至还怀疑高格非前妻的死很可能与滕奇龙有关。既然滕奇龙很可能牵涉一起命案,警方当然就会介入了,如此一来俞莫寒和警方的关系岂不就一清二楚了?我真是愚蠢啊,真不该在一时之间犯了糊涂……他一路上都在后悔,恨不得狠狠扇自己几个耳光。
不过有一点他是说得清楚的,那就是俞莫寒离开科室的时候有人看见。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一直在靳向南的面前咬定自己并没有给俞莫寒治疗。
靳向南也询问了那位年轻的护士,于是也就不再怀疑俞莫寒是被胡主任给隐藏了起来。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靳向南越来越觉得这件事情不大对劲——俞鱼好像对弟弟的失踪一点儿也不关心似的,否则此时她早就应该出现在这个地方了。
这姐弟俩究竟在搞什么名堂?靳向南再次给俞鱼打去了电话:“告诉我,俞莫寒现在究竟在什么地方?你别告诉我说你不知道他的下落,请你不要让我花费太多的时间去调看医院里里外外的监控录像,我必须马上知道他现在究竟去了哪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件事情非常重要,明白吗?”
俞鱼知道再也瞒不住了,只好回答道:“他和倪静一起去了广州,这个时候可能正在飞机上。”
靳向南似乎有些明白了,问道:“他是为了沈青青的事情去的?”
俞鱼道:“是的。”随即就将俞莫寒下午在医院里面的事情对他讲了。靳向南狠狠地瞪了胡主任一眼,接下来的话却是对俞鱼讲的:“你们这不是胡闹吗?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不早些时候告诉我?”
俞鱼解释道:“靳支队,莫寒肯定有他自己的想法,等他到了广州后说不定就会主动给你打电话解释清楚的。”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靳向南心里再不高兴也只能作罢,挂断电话后将目光看向胡主任,胡主任吓得一哆嗦:“我……”
这一刻,靳向南却又觉得到目前为止好像并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这位医学专家涉嫌犯罪,不过此人的人品和职业道德实在让人不敢恭维。他指了指对方:“如果俞莫寒的手上有你犯罪的证据并控告你的话,我一定亲自来抓你。你就自求多福吧。”
两个多小时后,俞莫寒和倪静乘坐的飞机降落在了广州的白云机场,两个人下了飞机后俞莫寒才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对倪静说道:“估计像我们俩这样什么东西都不带就跑出来旅游的人似乎不多。”
倪静也笑,说道:“没关系,需要的话我们随时都可以买。”这时候她才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问道:“莫寒,你和我跑到这里来恐怕不仅仅是为了沈青青的事情吧?你是不是担心那个大学校长马上就要对你下手?”
俞莫寒摇头道:“胡主任是不大可能将真实的情况告诉那位校长的,那样岂不就是让人家觉得他非常无能?更何况事情还没有发展到滕奇龙马上要向我下手的地步。对了,我应该马上给靳支队打个电话才是,估计他已经等得非常着急了。嗯,他也一定会问你刚才问的这个问题的。”说着,就将手机开机后给靳向南拨了过去。
“你终于记起来要给我打电话了啊?”靳向南看到电话号码后不禁大喜,不过语气中透出极大的不满。
俞莫寒解释道:“事发突然,我也是临时决定的。想来我姐已经告诉你我的去向了吧?”
靳向南问道:“你担心有人要对你下手?你可以告诉我你的想法啊,为什么非得独自行动呢?”
俞莫寒道:“这其中有两个原因,第一,我有个留德的同学正好在深圳,我的情况需要得到他的帮助,在经历过那位胡主任的事情之后我只能更加小心一些,像催眠这样的事情必须找自己最信得过的人;其二,我觉得洪家父子并不是什么坏人,洪万才帮助儿子是因为亲情使然,而洪林却是用情过深,因爱痴狂。仔细想来沈青青也是一个可怜的女人,说起来不过是他人的一枚棋子罢了。所以,我觉得自己应该在你们警方找到他们之前尽量去说服他们,让他们主动向警方自首。洪万才当初被我救治过,这也算是我和他之间的一种缘分,于情于理我都应该这样做。”
靳向南道:“可是……”
俞莫寒没让他把话说完,继续说道:“洪万才的堂弟洪万喜已经被沙田警方带走了,我本以为他的事情并不算什么,可是法律毕竟是无情的,如果你们直接出现在洪家父子和沈青青面前,他们也就没有了任何从轻发落的机会。我们应该给他们这样一个机会才是,你觉得呢,靳支队?”
靳向南感到非常矛盾:“可是,这样的事情我做不了主,因为我没有那么大的权力。”
俞莫寒道:“这样吧,请你给我三天的时间,如果到时候洪家父子和沈青青不愿意主动投案自首,你们就直接抓人好了。”
靳向南沉吟着问道:“你需要什么帮助吗?”
俞莫寒岂会在这个时候让警方插手,淡淡说道:“暂时不需要,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会主动与你联系的。”
通过俞莫寒刚才的通话倪静知道了自己那个问题的答案,一下子就放下心来,与此同时,她的心里也充满着甜蜜的满足:其实他不仅仅是因为相信他姐姐的话才想起了我,他带我到这里本来就是为了他曾经的那个承诺。
从机场直接打车去了广州市区的一家酒店,刚刚进入大堂倪静就看到一个和俞莫寒年龄差不多的男子朝他们俩迎了过来:“我可是一接到你的电话就从深圳开车赶过来了。莫寒,这位是?”
俞莫寒上前和他拥抱了一下,随即轻轻揽着倪静的腰介绍道:“她叫倪静,我的未婚妻。倪静,这位是我留德时候的同学,龚放。”
龚放非常绅士地朝倪静微微躬了一下身,赞道:“莫寒的眼光不错,倪小姐沉稳大方,而且非常睿智……倪小姐,你家里还有未婚的妹妹没有?没有啊?太遗憾了。”
倪静不大适应龚放这种特别的恭维方式,红着脸有些不知所措,俞莫寒在一旁笑着说道:“龚放是研究微表情方面的专家,最善于捕捉他人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任何人的谎言在他面前都会暴露无遗,他曾经处过好几个女朋友,都因为这个和他分手了。”
龚放也不尴尬,笑着说道:“没办法,已经形成职业习惯了。”
倪静没有搞明白是怎么回事,问俞莫寒道:“她们为什么要和他分手?”
俞莫寒解释道:“你想想,人家稍微皱一下眉头或者嘴角处微微动了一下,他马上就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是不是让人觉得在他面前**裸的毫无隐私可言?”
倪静这才想起刚刚见面时龚放的那句问话,在惊奇于龚放特殊能力的同时也不禁觉得有些可怕,不过她还是安慰了龚放一句:“我姥姥说过一句话,这个世界上只会有剩菜剩饭,但很少有剩男剩女。龚先生,我相信你一定会碰到一位适合你的人的。”
龚放笑道:“你姥姥的这句话讲得太好了。对了莫寒,你们还没吃饭吧?你看我们现在就去吃饭还是先到房间休息一会儿?”
俞莫寒伸开双手,笑道:“你看我们什么都没有带,那就先去吃饭吧。倪静,你说呢?”
倪静见俞莫寒如此随便,就知道他们两人的关系非常不错,笑着说道:“我也觉得饿了,还是先去吃饭吧。”
龚放羡慕地看着俞莫寒:“真是夫唱妇随啊。那好吧,我们就先去吃饭吧。对了,我只给你们开了一个房间,没关系吧?嗯,莫寒觉得没关系。倪小姐有些犹豫?犹豫什么?你们俩总有一天会睡到同一张**的,你们说是不是?”
俞莫寒倒是早已习惯了龚放的这种职业习惯,可是倪静却再一次觉得惊讶,紧接着就是骇然、羞涩,只好红着脸不说话。龚放大笑,和俞莫寒勾肩搭背地朝酒店外面走去。
广州夏天的气温反而不像俞莫寒所在的城市那么炎热,入夜之后更是凉爽怡人,三个人到了珠江边的一处大排档,吃夜宵的人非常多,固体酒精做燃料的炉子上一口小锅,各种小海鲜和蔬菜烫在里面,空气中飘散着海鲜的鲜香气味。
这家大排档的味道不错,蔬菜和各种小海鲜都非常新鲜。倪静从他们两个人的交谈中得知龚放回国后自己开了一家心理诊所,而且也和俞莫寒一样帮助当地警方破获过不少案子。
俞莫寒将沈青青的事情对龚放讲了,龚放非常认真地对他说道:“我觉得你是对的。”随即他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纸条朝俞莫寒递了过去,“这是我的朋友,省教委的一位处长,明天你可以直接去找他。”
其实倪静一直担心着一件事情,这时候就忍不住问:“万一洪家父子三天之内还没有返回呢?”
“不可能。”俞莫寒和龚放几乎同时说道。两人相视一笑,俞莫寒对龚放说道:“还是麻烦你说一说为什么吧。”
龚放放下筷子,说道:“首先,我完全认同莫寒对洪林的心理分析及对其下一步行为的预测,这是基础,是前提。对于洪家父子来讲,七年多的时间从未返回过那个大山里面的小山村,这不但说明他们对自己的家乡并没有多少深厚的感情,而且还很可能将他们后来所居住的地方当成了非常满意的新家。这很容易理解,毕竟大城市的物质和精神生活条件都比大山里面的那个小村庄好得多,而且生活在大城市里只要能够过上富足的生活并获得他人的尊重,也就更容易让一个人的心理得到满足。所以,他们将自己的新家当成了真正的家,准备在这里度过一生的家。家是什么?是港湾,是我们中国人潜意识中最安全的所在。而对于洪家父子来讲,现在他们最需要的就是安全。很显然,带着沈青青在外的时间越长就越没有安全感,因此,他们一定会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尽快回到自己的这个新家来。算算时间,即使乘坐长途汽车或者轮船,他们也应该已经回来了,即便在路途上因为某种原因稍有耽搁,三天之内返回应该没有任何的悬念。”
俞莫寒拊掌笑道:“就是这个道理。”
他们两个都是精神心理领域的佼佼者,都是天才,不过却各有所长,所以他们才那么自信、骄傲,而且能够成为好朋友。自从和俞莫寒在一起之后,倪静才慢慢发现他有着常人所没有的人格魅力,也正因为如此,当她忽然面对即将失去他的那一刻才会如此的痛苦。
这个叫龚放的家伙其实和莫寒一样优秀。这一刻,倪静的脑海里顿时就想起那个叫苏咏文的女记者来。
随后,俞莫寒又向龚放谈起了高格非的事情。龚放对这个案例也非常感兴趣,不过一时间分析不出更多的东西来。正如倪静所认为的那样,他们两个人都是这方面的佼佼者,不过毕竟俞莫寒在高格非的案例上花费了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龚放也不大可能在短时间内提出更多、更有用的建议和思路来。
“你的事情准备现在就解决呢,还是等你休息好了之后再说?”在回酒店的路上,龚放问俞莫寒道。
俞莫寒笑道:“现在就解决吧,脑子里面被别人强行植入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心里面总觉得不舒服。”
龚放咧嘴笑道:“倒也是,这样的感觉比被人强奸了还难受。”这时候他才意识到倪静就在一旁,歉意地道,“对不起,我只是打个比方。”
俞莫寒也解释道:“他说得没错,精神上被人强奸所受到的伤害更大,而且更让人感到恶心。”
“要不我在下面等一会儿,等你给莫寒做完治疗后我再上去?”在酒店大堂的时候倪静问道。
龚放却说:“必须要你在场才可以,这是规矩。”
俞莫寒也道:“是的,这是规矩。当一个人被催眠后就彻底打开了他的内心世界,再也没有任何隐私可言。心理医生也是人,探秘他人的隐私是人类无法克制的阴暗心理。此外,心理医生所面对的病人是一个非常特殊的群体,心理医生为了保护自己也必须要有第三者在场。规矩就是规矩,不能因为我完全信任龚放就有所例外,因为像这样的事情只要有了第一次那么就很容易出现第二次、第三次……”
龚放笑着点头道:“是的,就是这个道理。”
星级酒店的房间不仅安静,而且在装修风格上大多简洁明快,里面的光线也十分柔和,对于酒店经营者来讲,他们考虑得更多的是客户的体验。所以,从某种角度来讲,酒店的房间也是比较适合做心理治疗的。
因为俞莫寒本身就是这方面的从业者,所以和胡主任一样,龚放采用的催眠方式也比较传统,也就是让患者从四肢到躯干逐一彻底放松之后再让大脑进入被催眠的状态,这样的过程虽然比较漫长却中规中矩。当然,俞莫寒也非常配合,所以整个催眠过程非常顺利。
其实龚放的心里还是很感动的。对于俞莫寒来讲,配合也就意味着愿意将自己的内心全部向他敞开。虽然倪静在场,但以龚放的能力来讲,顺便将她也催眠并不是什么难事,关于这一点俞莫寒肯定是非常清楚的,这说到底就是对他毫无保留的信任。
龚放深知,信任这种东西从口头上讲出来容易,但要真正做到却非常难。这辈子能够交上这样的朋友,值了。他在心里感叹着,随即进入下一个最为关键的程序。
根据俞莫寒的回忆,他被催眠很可能是那天在顾维舟的办公室里,所以接下来龚放需要做的就是简单重塑当时的场景,让顾维舟植入到俞莫寒意识中的那些内容显现出来。
“你进了顾维舟的办公室,他的办公室里面没有开空调,感觉到有些闷热,空气中还有一股淡淡的来苏尔的气味,窗户却是关着的……”龚放浑厚低沉的声音在房间里面响起,有如电影里面的画外音,此时就连倪静都觉得非常有画面感。
龚放的声音在继续:“俞莫寒,当你进入顾维舟的办公室后就觉得有些奇怪,随即就问了一句,顾院长,您这办公室里面怎么这么大的气味?当时顾维舟是怎么回答的?”
很显然,俞莫寒已经完全进入催眠的状态,虽然他的双眼是紧闭着的,不过他的回答却非常清晰:“顾维舟说,前几天老是闻到这里面有一股臭味,后来才发现沙发后面有一只死耗子,昨天才将办公室清扫了一下,顺便消了消毒。”
龚放又问道:“然后呢?”
俞莫寒:“当我坐下后顾维舟就问道,关于我们医院合并到医科大学的事情,小俞你有什么样的看法呢?我说,像这样的大事情,我一个小小的医生哪有什么看法?顾维舟说,你和其他的医生可不一样,你是我们医院唯一的一个有过留学经历的博士,不仅基础知识掌握得牢固,而且临床能力也非常强。在短短数天的时间里就治疗好了一例双重人格的病人,这就充分证明了你的能力嘛。所以,关于我们医院并入医科大学之后的学科建设问题,我很想听听你的想法和建议。我说,顾院长,这件事情虽然您已经提前给我讲过了,但这两天实在是太忙了,我根本就没来得及思考。您也知道,我这个人做事情有些较真……所以,如果您不是特别急的话,看能不能再给我一些时间思考一下,然后以书面的形式提交给您?”
嗯,这一部分的内容与俞莫寒后来的记忆完全相同,看来他被催眠的时间点还在后面。龚放问道:“然后呢?”
俞莫寒:“顾维舟说,你不是较真,是认真。好吧,那就请你好好思考一下,一定要在学校那边开学之前把你的想法和建议提交给我。小俞啊,你虽然还很年轻,但也得注意身体才是,我看你眼圈都发黑了,是不是最近没有休息好啊?这样下去可不行,该休息的时候一定要休息,别硬撑着。这时候我忽然觉得他的声音非常的动听,让我感到非常的疲惫。”
来了,就是这个时候。这一刻,就连龚放的心里都禁不住开始激动起来,问道:“接下来呢?”
俞莫寒:“他说,没事,如果你确实累了就在这里好好睡一觉吧,睡一觉吧。俞莫寒,你看看你面前的是谁?这时候我发现倪静忽然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她问我,莫寒,你是真的爱我吗?我点头说,当然。她说,那你必须向我保证,当你在我面前的时候你的心里只能有我,我才是你的未婚妻。我心想,本来不就是如此吗?于是我就对她说道,我保证。倪静说:你一定要记住我刚才的话,不然我就死在你的面前。我急忙说道,我一定保证……”
这时候龚放发现俞莫寒的眼皮在动,急忙问道:“发生了什么?”
俞莫寒表情惊讶地说:“苏咏文,你怎么在这里?”
这是在顾维舟的心理暗示下发生了场景转换。
龚放问道:“苏咏文怎么说?”
俞莫寒:“苏咏文问我,莫寒,你的女朋友是我,我才是你的未婚妻,你和倪静的关系早就断了。我有些疑惑了,可是这时候苏咏文又在对我说,莫寒,当我在你面前的时候,我就是你的女朋友,你一定要记住,不然的话我就马上在你面前自杀。我急忙道,你别……苏咏文说,当我在你面前的时候,你必须要记得你和倪静已经断绝了关系。莫寒,你必须要向我保证。这时候我看见苏咏文的手上拿着一把匕首,匕首的尖端正对着她的心脏处。我吓了一跳,急忙道,我保证。苏咏文看着我,问道,我说的话你都记住了?我急忙点头,记住了、记住了。”
非常粗劣而且低劣的手法和手段,施术者的水平十分有限,算不上行业中的顶尖高手,可是很有效果。他所利用的不过是俞莫寒的善良和纯真。龚放在心里叹息,又问道:“接下来呢?”
俞莫寒:“苏咏文转身就离开了。这时候有一个声音对我说,如果倪静和苏咏文同时出现在你面前的话,你就会马上昏迷过去,一直到有人叫醒你。刚才你做了一个梦,你没有感到疲倦,你没有被人催眠。记住,你们医院的院长正在和你讲话,当他说到‘这样下去可不行,该休息的时候一定要休息,别硬撑着’这句话的时候你就必须马上醒过来,梦中的内容你已经记不得了。你重复一次,我刚才没有做梦。我说,我刚才没有做梦……”
情况已经非常清楚了,此时就连倪静都已经完全明白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太可怕了。此时此刻,倪静的内心充满着震惊与惊骇。
接下来龚放要做的事情就简单多了,就是直接抹去顾维舟催眠俞莫寒之后的那一段记忆。这对于俞莫寒来讲,他的生命中可能会永远丢失掉那近半个小时的时间,但从此之后他所有的意识和记忆全部都是自己的,再也没有了他人塞进去的垃圾。
看完了刚才自己被催眠后的录像后,俞莫寒直接将文件删除了。龚放瞪大着双眼:“为什么?”
俞莫寒轻叹了一声,说道:“这是我的耻辱。”
倪静也非常不解:“可这是证据!”
俞莫寒苦笑着说道:“你是我女朋友,龚放是我同学,谁会相信这样的证据?”
龚放还要驾车返回深圳。俞莫寒对倪静说道:“你先去洗漱,我去送送老同学。”
倪静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嘴巴动了动没有说出话来。两人出门后龚放低声问道:“你和她还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俞莫寒苦笑着说道:“其实我和她在一起的时间还不到一个月。”
龚放知道俞莫寒不会在他面前撒谎,因为撒谎也没有用,顿时惊讶地问道:“这么短的时间?那你和那位苏咏文又是怎么回事?”
俞莫寒尴尬地道:“同时有两个条件都非常不错的女孩子喜欢我,我总得犹豫、选择一下吧?”
听他这样一讲,龚放当然也就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了,拍了拍俞莫寒的肩膀说道:“这下麻烦了,接下来你准备如何去向那位苏小姐解释呢?”
这确实是俞莫寒现在最苦恼的一件事情,问道:“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龚放笑了笑,说道:“我觉得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见面,不解释。”他又拍了拍俞莫寒的肩膀,“哥们,别相信‘恋爱不成大家还可以做朋友’那样的鬼话,同性之间的友谊才是最真挚最稳固的,异性之间的友谊更多的是靠荷尔蒙在维持。所以,恋爱不成别成为敌人就阿弥陀佛了,别奢求太多。”
俞莫寒顿时豁然开朗,大笑着也拍了拍龚放的肩膀:“看不出来啊,几年不见,你这家伙已经修炼成恋爱专家了啊。”
龚放自得地笑道:“将心比心,心得体会而已。”
龚放离开前再一次与俞莫寒拥抱了一下。俞莫寒喜欢这样的感觉——拥抱,可以让两颗心靠得更近,这才是纯真友谊的最好表达。
回到房间的时候俞莫寒发现倪静并没有去洗漱,房间里的电视也没有打开。难道她一直在发呆?俞莫寒朝她笑了笑,问道:“要不我再去开一个房间?”
倪静虽然尚未有过男女之事,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会在这样的事情上太过纠结。俞莫寒的事情已经解决,倪静绝不会认为刚才的过程是龚放和俞莫寒两个人在她面前演戏。此时的她终于明白了俞莫寒这次带她来这个地方的真实意图——他何尝不是通过这样的方式在向她敞开心怀?
既然两个人都互为心之所属,有些事情提前完成又何尝不可呢?倪静虽然曾经在感情上受到伤害从而在某些事情上比较保守,但她毕竟还算年轻,绝非顽冥不化之人。所以,俞莫寒和龚放离开后她一直发呆的原因并不是接下来两个人将要住一个房间的问题,而是催眠术给她带来的巨大震撼——
原来心理师可以将自己的意图植入他人的意识之中,被植入者完全相信并认为那些东西本来就是他自己的想法;原来一个人的记忆可以如此简单地被删除掉;原来平常人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都会被他们看在眼里从而知晓他们的真正内心……
倪静微微地摇头,轻声说道:“莫寒,我觉得你们的这个职业太可怕了。”
俞莫寒顿时明白了她心里在想什么,温言解释道:“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可怕。我们的观察和心理分析是有特定对象的,主要目的就是治病,或者帮助警方破案。如果我们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那样的话岂不会被累死?还有就是,催眠术也不可以轻易使用,即使为了治疗也必须事先得到病人的同意。我们大多数从业者都是有职业道德的,这就如同你们律师必须要遵守你们行业的职业道德一样。当一个人的心里充满光明,那么他的眼里就都是阳光明媚;当一个人的心里布满着黑暗,那么他的眼里就都会是罪恶。所以,这个世界真实的样子就在我们每一个人自己的心中,与职业关系不大。”
倪静的目光一下子就变得明亮清澈起来:“莫寒,你说得真好。”这时候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来,“对了,苏咏文那里你准备如何解释?”
俞莫寒没有想到倪静也会问他这个令人头痛的问题,敷衍着回答道:“刚才龚放倒是替我出了个主意,不见面,不解释。”
倪静瞪大双眼看着他:“这怎么可以?莫寒,你可是男人,这样做也太不负责任了吧?”
俞莫寒差点儿跳了起来,急忙声明道:“我和她之间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需要负什么责任?!”
倪静“扑哧”一笑,说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难道就不需要负责任了?你在她面前的时候可是明确告诉她你就是她男朋友。虽然那是他人给你植入的记忆,但你想过人家女孩子的感受没有?难道你真的要像龚放建议的那样就一点儿不负责任地逃跑掉?”
俞莫寒苦笑:“那你说怎么办?”
倪静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问道:“你觉得龚放怎么样?”
俞莫寒目瞪口呆:“这……这怎么可以?”
倪静的表情依然有些古怪:“你是不是舍不得?”
俞莫寒扪心自问,似乎自己的心中还真的有那么点儿。当然,这是绝对不可以承认的,只能算是个人的秘密,男人的秘密。俞莫寒急忙道:“我和她真的没有什么,你千万别误会。倪静,我的意思是,你应该充分考虑一下苏咏文和龚放的感受才是。”
倪静看了他一眼:“你反复强调自己和她什么都没有这是什么意思?可惜我不会心理分析。不过你说得好像也对,我们确实应该考虑一下他们的感受才是。对了莫寒,你还是再去开个房间吧,在你还没有处理好苏咏文的事情之前我们不可以住在一起,要是你真的忽然变心了那我岂不是亏大了?”
俞莫寒这次带倪静过来,一方面是为了让她亲眼见证龚放治疗自己的过程,以此消除她对自己的误会,另一方面也是想借此机会将自己和倪静的关系由生米煮成熟饭,以此断绝自己对苏咏文最后的那一丝念想。谁知倪静似乎完全看透了自己的意图,俞莫寒讪笑着说道:“那好吧,我这就去开房间。”
他走到门口处,心里期盼着倪静能够将他叫回去。但是没有,一直到他拉上房门,身后依然没有传来他期盼着的那个声音。
早上醒来的时候俞莫寒竟然听到外面有清脆的鸟叫声传来,这才注意到自己睡觉前没有关上窗户。不远处电线上正欢快鸣叫的那几只不知名的鸟儿,让他顿时想起初中物理老师教授过的鸟儿站在电线上为什么不会触电的原理。那时候的自己是多么快乐而简单啊,可惜人生就如同大江大河弯弯曲曲一路东去最终归入大海,给人留下的永远都只能是回忆。
俞莫寒头天晚上做了一个充满魔幻色彩的梦。梦境是在未来,人类的思想被外星人控制却没有人见过外星人的模样,作为梦境中的主角,俞莫寒在机缘巧合之下竟然发现了外星人的秘密。原来,统治着地球的外星人竟然是一白一黑两只漂亮的小鸟。在俞莫寒面前,两只小鸟变成了两个美人,两个美人告诉他说,她们两个其中一个是机器人,另一个是来自宇宙深处的人类,如果他选择了机器人留在地球,他就可以和另外一个外星人美女去宇宙的深处过平常人的生活,而机器人将留下来继续统治人类;如果他选择了另外一个,那么机器人就将离开地球,人类将从此不再受机器人的控制。可是俞莫寒却发现眼前的这两个美女都是活生生的人类,根本就无法区分她们俩究竟谁是机器人谁是人类,他左右为难,而此时就听见苍穹中传来倒计时的声音,五、四、三……
俞莫寒大急,一下子就从梦中醒了过来。
梦中的故事往往是超脱于现实的,表达的却是一个人最最真实的内心世界。俞莫寒知道自己并没有拯救地球的能力和雄心壮志,他需要的仅仅是自己未来的生活,而那两只一白一黑的漂亮鸟儿所代表的当然也就不言而喻了。可是机器人这个概念所指的究竟是什么呢?性格?外貌?待人接物的风格?
那么,在俞莫寒的潜意识中,那个机器人究竟是谁呢?谁又是那个来自宇宙深处的人类呢?或者是,他究竟是喜欢平日里沉稳少言的倪静,还是欢快洒脱的苏咏文呢?
忽然从梦中醒来就如同一个人遇到危险时忽然昏迷一样,那是潜意识的逃避在起作用。俞莫寒本以为自己早已有了明确的选择,但此时他才发现自己的潜意识依然在犹豫不定。
为什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