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婆阿九的尸体在阿坡用石锤杀死后的第二天清晨,出现在了警察局附近菜市场的街口。
她的身体被三根组成三角结构的木棍撑住了前胸和后背,她耸拉着脑袋,直挺挺的跪在那个地方,一头银色的乱发随着晨风漫无目的的飘散在有些清冷的空气中,看上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诡异,仿佛一具来自幽冥的孤魂野鬼。
惊动了整个菜市场的小贩和早起的行人。
原本热闹非凡的城市街道因为一具死尸而变得异常安静,冷清,荒无人烟。只有散落在地面上的在微风中轻轻拂动的叶子,仿佛像是有了生命一般,颤颤巍巍的和死尸擦肩而过,飘落到墙角处悄悄地躲了起来。
有几个在菜市场联合摆地摊的小商贩跑到警察局报了案,神婆阿九的尸体才被一辆警车搬运回了警局。
法医孟鹤给出了尸检报告――死者阿九身上有多处被绳索捆绑后的淤青,致命伤是头部,被钝器击打而死。
除此之外,以凌空局长为首的警局还在阿九的身上搜到了一封用干净的白纸和钢笔写成的信件。
信件的内容如下:
神婆阿九三十年前就以招摇撞骗为生,曾到我家乡偷偷为母亲下蛊,致使母亲神志不清,经常用家中的针剪和菜刀自残,父亲怀疑母亲体弱多病,招致恶鬼上身,特意请神婆阿九到家中招魂驱鬼,神棍来到家中,首先以恶鬼难缠会伤害自身元气为由,向父亲索要了五十两纹银,父亲拿出家中仅有的家底,又向亲戚家和邻里借了一些钱,勉强凑够了五十两交给阿九。
阿九故弄玄虚,假装做法,母亲在神婆的法事下逐渐变得疯疯癫癫,痛苦万分,躺在地上接连打滚,后来喷出了一口黑色的脓血,脓血中还有一条红色的蜈蚣,神婆阿九说蜈蚣就是厉鬼,需把它暴晒在阳光下,用桃木焚身。父亲照做了,后来阿九走了,母亲此后没有自残,但身体上的顽疾仍然困扰着她,不到一个月就魂飞西去了,临终前大夫说母亲曾被人下蛊,导致原本病魔缠身的身子更加雪上加霜,才最终抵抗不住,命丧黄泉。
可怜父亲老实巴交,家中不到但因为阿九的坑蒙拐骗欠下巨额债务,又要照顾年幼的我,在莫大的压力下最终郁郁而终,这血海深仇,我不得不报。
而后我辗转几地,来到上海,得知神婆阿九又跑到这里来继续招摇撞骗,敛财害命,我便以拜师为由,试图接近神婆,经过软磨硬泡,神婆最终答应了我,回想起神婆害死母亲的残忍手段,我决定隐忍不发,找到绝佳的机会在报仇。
正是这个正确的念头,反而救了我一命,因为原来神婆的身边一直隐藏着另外一个男人,那就是无赖马达,这是个阴险歹毒的男人,为了守住他和神婆阿九之间的秘密,杀了很多人。
不过幸好苍天有眼,原本并不喜欢外出的阿九竟然被一个顾客请出去吃饭,这对于我来说,实在是一个在合适不过的机会,所以我趁着阿九独自回家的时候将她打晕,挟持至一所荒宅,她醒来后接受了我的审判,她恳求我放过她,我又岂能放过这个谋财害命,杀人无数的老神棍?
我杀她,不但是为父母报仇,也是替天行道!此生再无遗憾,去也!
――无名氏。
这封由无名氏写成的信件,很快登上了上海滩各大报纸的头条,让民间的百姓在震惊之余,也总算松了一口气吧,因为杀死由于拍摄“艳鬼索命”这部影片而被害死的那些人的凶手总算得到了她应有的惩罚。
然而,依然有一些令世人解不开的疑团,比如说,神婆阿九究竟是石弓弦兄弟的母亲?还是无赖马达是石弓弦的父亲?高少飞身中幽灵子弹究竟是怎么回事?杀死神婆阿九的究竟是一个男人还是女人?
骆风缓缓的放下这份报纸,用手触摸桌子上的茶杯,才发现杯子里的水已经凉了。
对面的耿斯翰立刻起身,端走了他面前的茶杯,换了一杯热茶。
耿斯翰笑嘻嘻的看着骆风。
骆风叹了口气,做出无奈状看着耿斯翰,问他:“你笑什么?”
“坦白说,我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耿斯翰笑着说,“可能是你居然没有死吧!觉得很可笑,呵呵……”
“去你的!”骆风冷冷道,他垂下眼睛目光又转向报纸的今日头条上,“老耿,这篇关于凶手杀害神婆阿九的自白书,你怎么看?”
“完全没什么问题啊,怎么了?”耿斯翰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骆风,不解地问。
骆风用一种更加奇怪的眼神看着耿斯翰,淡淡道:“没什么?”
耿斯翰微眯起了眼睛,问:“你有心事?”
骆风冷冷的看着他,“没有。”
“那就奇怪了,”耿斯翰接着说,“那你为什么不回你的警察局,跑到李灿灿家干什么?”
“我和当初的你一样,你害怕被人暗杀,我也同样害怕,”骆风的语气加重些,“我希望你能为我保密,我不希望别人知道我回来了。”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离开小李家回警察局?”
“最起码,”骆风笑了,“我必须清楚是谁在背后暗杀我吧?我可不希望有一天横尸街头。”
“好吧,随便你,”耿斯翰无奈的叹息一声,“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好吧,”骆风用一种若有所思的目光看着他,“不送。”
“我送你。”李灿灿从房间的门口冒了出来,“走吧。”
“好吧,”耿斯翰站起身来,一脸不悦的用手指着骆风,“我可警告你啊老骆,身为一个男人,你可不能三心二意,辜负了秀兰,又欺负了小李,如果你是那种男人,我们就绝交。”
“滚蛋!”骆风有些烦闷的看了耿斯翰一眼,“照顾好你自己吧!”
耿斯翰闷闷不乐的和李灿灿并肩离开了李灿灿的家中,刚走出大门口,就看见华雪凝站在路边的树荫下,面含微笑的望着他。
他走过去,问:“小凝,你怎么会在这里?”
华雪凝咬着嘴唇看了李灿灿一眼,似乎是在掩饰眼神中饱含的醋意,然后把目光转移到耿斯翰的身上,柔声道:“我外出回家,看见你跟着这位年轻漂亮的女士分别上了两辆黄包车,我叫了你一声,但是你没有听到,所以我……”
“所以你跟过来了?”耿斯翰笑了。
“我一个人在家也……没意思,所以我跟过来了,呵呵……”华雪凝娇嗔道。
“好了,我们走吧!”耿斯翰走过去,揽住了华雪凝的香肩,也没有和李灿灿打声招呼就走了。
“什么人啊这是……”李灿灿很是生气的看着越走越远的这对情侣,却不曾想到骆风已经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后。
“什么人?”骆风似是有些埋怨的说,“一个重色轻友的家伙呗。”
李灿灿转身拽着骆风的胳膊向后走去,“回去说吧,这里不安全。”
两人回到了李灿灿的家里。骆风又坐回了之前的坐过的座位上,桌子上的茶水还未冷却,他端起来小酌了一口。
“耿神经这是怎么了?”李灿灿坐在了骆风的对面问他。
“他应该知道自己怎么了……”骆风目露担忧之色,似乎是在自言自语的说。
“什么意思?”李灿灿皱起了眉头。
骆风一字一字道:“华――雪――凝。”
“华雪凝……”一片阴云爬上了李灿灿的额头,“这个女人……”
“不简单对吗?”骆风的神情忧郁起来,“关键是,耿斯翰也知道这个女人不简单,可惜他……已经……动了真情。”
“你确定?”李灿灿盯着骆风的双眼问他。
“确定。”骆风无奈的叹了口气,“非常确定,我的兄弟我了解。”
李灿灿又问:“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骆风拿起桌子上茶水旁的那张报纸,淡淡道:“我刚才问他,这份报纸上的头条有什么问题,他告诉我说完全没问题。他本不应该是这种态度的。”
“那他应该是什么态度?”
“他会无理狡三分,”骆风叹道,“会对着这份报纸指指点点,怀疑神婆阿九的死另有蹊跷。”
“万一他真的对这篇报道没有任何怀疑呢?”李灿灿耸耸肩,“坦白说,我也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若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神婆阿九怎么会死的那么惨?”
“若是在以前,耿斯翰会直接问我会怎么看,这些年来,一向如此。”骆风叹了口气,“可是这次他根本没有问我,这分明是一种警告!”
“警告?”李灿灿听得一头雾水,“什么意思?”
“他一定是知道华雪凝这个女人有问题,而且和凶手存在某种关联,可是……”骆风沉吟片刻,接着说,“可是他却故意装作视而不见,他是在有意的保护这个女人。不想我在深入调查。”
“真的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吗?”李灿灿的脸色苍白起来。
“一个男人,若是爱上了一个女人,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做的出来的!”骆风的愁眉紧锁,“一向注重情义的耿斯翰就更有可能这么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