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安城,两个老头一人一件厚厚的老棉袄,蹲在一家商铺的屋檐下面下棋。
来去纵横十九条线,两个小小的木头罐子里装着的晶莹透剔的黑白两色的棋子。
只不过两个老头下的可不是高大上的围棋。
他们在下五子棋。
论到围棋,常建当然是高手,从小浸淫其中,不说是国手,那至少也是一流高手的水平。
但周致却是一个臭棋篓子。
又菜又爱玩。
常建只与他下了一盘棋,就死活再也不跟他下围棋了。
万般无奈之下,周致只能退而求其次,邀请常建下五子棋。
五子棋规则简单,虽然说起来照样也费心费力,不过总比和周致下围棋来得舒服一些。
周致刚刚落下一枚黑子,下一刻,却是嗖的一声窜了出去,一把便薅住了一个壮汉,把那汉子吓了一跳。
“老头,你干什么?”
周致洋洋得意地拍了拍自己左胳膊上的红箍箍:“你刚刚随地吐痰了,罚款十文。”
大汉吃了一惊:“吐口水也要罚款?”
“这位小哥是刚来泰安城的吧!”周致嘿嘿笑着:“进城那里可是竖了牌子的,规矩在那上头写得明明白白,你不看,可怪不得我,给钱!”
大汉无奈,看了看人来人往的街道,再看看面前的老头,他来之前只知道泰安城绝对不要动武,但还真没人告诉他不能随地吐痰,什么城门口竖了又牌子,关键自己又不识字啊!
掏出十文钱递给老头,道:“老头,还有什么破规矩,你一便给我说说撒!”
周致将十文钱揣进怀里,又伸出手去:“咨询费,二十文!”
大汉怒道:“赚钱这么容易的吗?你怎么不去抢?”
看着大汉气鼓鼓的走了,周致很是失望地回到了屋檐之下。
损失二十文!
看着周致的模样似乎不是装的,常建倒是有些不理解了。
“你以后会懂的!”周致叹息道:“自己家里的娃娃们都出息了,都不需要自己帮忙了,整天闲着没事干,想帮帮忙还担心给他们添乱子,也就偶尔还能出去充当一下打手,其实也就是吓唬吓唬人,这日子,过得真是没盼头。”
常建连连摆手:“我估计没有你这么幸运,李大锤天纵其才,不管是武功还是谋略,这天下能比得上他的人,太少了。我那几个儿子,唉,只怕我要一直操心到死!”
周致哈哈大笑起来:“这就是咱们培养模式的不同了,我主打一个放养,从小就把他丢到荒野之上去求生存,不到生死关头,我绝不露面。十几年下来,这小子慢慢地就成长起来了,你那几个儿子,温柔乡蜜罐罐里长大的,能有如此成就,伱已经可以骄傲了!”
常建皱眉:“感觉你在嘲笑我!”
“真没有!”周致道:“现在李大锤正在收拾你家大儿子,我跟你说,接下来倒霉的肯定是你家老三。统一的大市场一旦成功,你家的那些作坊、生意十停有七停得破产关门!”
常建摆摆手:“不管,他们必须得学会在风浪之中成长。周城主,关外短时间内是和平了,没仗打了,但在其它的方面竞争会更加的激烈,他们必须在这场浪潮之中学会如何自救。与李大锤一席长谈,我自觉他那一套很有道理,比我们现在正在做的要高明多了。不过老大他们并不能吃透,先让他们被李大锤挫挫锐气,然后才会真正的沉下心来融进去。”
“反正有你托底,不会输得一干二净!”周致道。
常建点头:“再怎么输,也不至于输光!至少,我已经决定了常家要紧跟李大锤这个家伙了。李大锤想要解决的是我们常家在地方之上势力过大的问题,又不是要解决常家!”
“好,老常,既然你这么说,我就带你去看一样东西!”周致站了起来,挥手之间,地上的棋盘棋子啥的被收入袖筒之中。
两人瞬间便消失在街头。
商铺里头的掌柜刚刚提了一壶热水走出来准备给两个老头添一杯热水,刚刚明明还在外头有说有笑的两个老头子却是不见了踪影。
在泰安城戴红袖箍的可不是一般人,与这些人搞好关系,有时候可是能解决大问题的。
城主府,密室之中,供案之上轻香袅袅,墙壁之上一个宫装女子婷婷玉立,似笑非笑地凝视着面前的两人,颜色倒也并不如何倾国倾城,但那气质却让人一见难忘,这画师的水平相当之高,画作传神之极。
看着周致对这副画像毕恭毕敬,常建有些惊愕。
”这人是谁?”
常建道:“她叫何清秋!你一定听过她的名字。”
“何清秋?”常建无意识地跟着重复了一遍,下一刻,他就惊呼出声,体内真气失控,而周致似乎早有防备,密室之中劈劈啪啪之声不绝于耳,那是两人真气碰撞的结果。
“何清秋?李安泽,太子妃!”常建大叫起来,他打破脑也想不到,周致居然能与几十年前便已经死了的李安泽和何清秋拉上关系,而且看起来关系还非同一般。
周致点点头。
“三十年前,我不叫周致,我叫周星星,是何清秋身边的一个小跟班,因为崇拜她,所以便一直跟着她!从南楚,到大秦,也是看着她走完最后一段人间路的人。”
常建凝视着周致,满脸满脸都是震惊之色:“李大锤?等等,李大锤姓李,他,他是”
“李大锤便是太子李安泽的遗腹子!”周致肯定了常建的想法:“当年何清秋将这个孩子生下来后便交给了我,然后自己回转身去迎战寇仲等四位先天高手,击杀其中三人,重伤寇仲,她自己也死了。我亲眼目睹了这一战之后,才起程来到关外。”
常建咽了一口唾沫。
“李大锤将来必然会打回到关内去!”
“当然!”周致傲然道:“你也看到了他的能力和水平。几年之内,便让不可一世的大元陷入到了内乱当中,现在关外,整个地都落入到了他的手中。用不了几年,李大锤便会让关外焕然一新,你会看到一个强大的北庭都护府。现在大秦内部已经乱成一团,先让他们打吧,等他们人脑子打成了狗脑子之后,我们大军入关,再去收拾旧山河!”
“到了那个时候,当然是会打出前太子的旗号!”常建道。
“自然!”
“有人会信吗?”
“信的人,都会信!”周致笑道:“而且在关内,还是有人知道李大锤的身份的,比方说喻老夫子!”
常建恍然大悟:“我就说以喻老夫子的身份,当年怎么突然云游到了关外,突然就到了泰安城,还看上了李大锤这个家伙,居然为他留了三年。想当年,我可是苦求喻老夫子去家里住上几天,喻老夫子是一点脸皮也没给我留啊!”
“喻老头儿当然瞧不上你家!”周致不屑一顾:“那是候常氏算个啥啊?而且你们与令狐氏交往甚密,而令狐氏当年可是关外清洗太子一党的最锋利的一把刀!”
“也就是说,其实在关内,当年的太子殿下和太子妃还是留下了不少隐密的势力的,一旦李大锤入关,这些势力便会群起响应!”
“虽然不多了,但能隐藏到如今的,一个个的都是厉害角色啊!”周致道:“现在大秦到了这个地步,大锤的机会也就来了。老常,如果你不说今天这番话,我是万万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你的。”
常建哈哈一笑:”合当我常家该大兴!我常某人肯定是九世大善人转世,每当面临重大决择的时候,选择总是对的,我这几十年来,一直都站在正确的一方,哈哈,该当浮三大白!周城主,我请客,是得意居还是迎春楼?”
“当然是迎春楼!我们一边喝酒,一边看姑娘们弹琴唱歌跳舞!”周致道。
“走走走!”两个老头大笑着把臂而行。
“喂,老周,回头把你这个红箍箍也给我一个撒,以后没事的时候,我也上街来挣几文钱!”
“没问题!”周致道:“李开心还没有回来,等他回来了,我让他不但给你弄个红箍箍,还给你弄一块玉牌子,有了这块玉牌子,你在泰安城可以横着走。”
周致压低了声音:“你便是在迎春楼过了夜不付钱,只要给人看一眼这个玉牌子,保管人家也不会找你追债!”
“要是我是这迎春楼的姑娘,我一定会大加宣扬,如此身价便可大涨!接下来自然门槛都会被人踏破!”
“咦,老常头你这生意经还是挺厉害的嘛!”
“如果不厉害,常家能有今天?周城主,你还别说,自从我踏足先天之后,颇感觉有些返老还童,你说要是我一不小心又生了一个比我的儿子们的孙子都还要小的儿子出来,他们会不会恼火?”
“你真要生出来,我在得意居给你办几桌!”周致大笑。“老来得子,秋葫芦可得小意经管才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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